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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他坦的时候,小太监已经重新烧暖了炕。星河随便擦洗过就躺下了,明天事儿多,一桩一桩的,实在是不得闲,连太极宫要下封后诏书都顾不上了。

次日起身,雪倒是停下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压在头顶上,叫人喘不过气儿来。

她进了控戎司衙门,直上牢房里去,昨晚千户们一夜辛劳,已经把那十处宅子都掏挖干净了。她坐在长案后头翻阅笔录,上面粗略写明了房产田地和家奴人数。一条一条看下来,每一处分派得倒是很平均,想来这曹瞻还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人呢。

正要问夜审的情况,听见一个尖利的嗓门不住叫骂,“咱们什么罪过,就是官府拿人也得给个罪名儿。咱们是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安生过日子,犯了哪点王法?查咱们家产,那些都是祖上留下、朝廷抚恤,让咱们孤儿寡母吃饭使的。你们是强梁不成,凭什么不给人留活路?”

一个女人带头叫嚣,牢里霎时儿啼女哭,乱成了一锅粥。

星河寒了脸,“怎么回事?怎么又成了孤儿寡母?”

金瓷摸了摸鼻子道:“这个曹瞻,收了几房凉州卫平乱时战死士兵的遗孀,这些女人是吃朝廷俸禄的,大约也是为了要紧时候拿出来顶缸。”

她狠狠拍了下桌子,“混账!”

金瓷和几个千户面面相觑,待再要呈禀,她霍地站起来,转身便朝女监走去。

一行人风风火火,急促的脚步声回旋在铁桶似的甬道里,扩张得无限大。星河赶到牢门前时,那女人还在哭骂,她厉声叫来人,“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如狼似虎的番役一脚踹开门进去,都是些粗人,下惯了黑手,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麻绳系起葡萄扣,掰住了那女人的脑袋横向一绕,结实把嘴绑了起来。边上人见了,惊慌失措抱作一团,上了刑的女人奋力蹬腿,这回再多的怨言都说不出了,只剩长长短短的呜咽,像戏台上的低吟浅唱。

星河迈近一步,看着粗砺的麻绳勒紧粉嫩的面颊,勒得鲜血淋漓,她咬牙一笑:“控戎司办案,从来不听狡赖,只看事实。案子还未查明,你急什么?要是清白的,自然放你们回家,绝不有意刁难你们。”一头说,冷冷的目光从众人头顶上扫过,“听说,你们之中有阵亡军士的遗孀,原都是受朝廷褒奖,吃着朝廷俸禄的,倘或和外男有染,那名声败坏了不说,连性命都难保。这么大个宅子,仆妇小厮一大帮子,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有孩子,究竟是你们先夫留下的,还是和别人私通所出,进了我控戎司,自然有法子叫你们说实话,都别忙。”

本以为男人的暴喝如雷霆,没想到女官无情的语调也有万钧之势。勒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就是让抽肋挖肝,死了就死了,谁要翻案,有一百种法子叫死人死得理所当然。

星河看着这群女人,长长叹了口气。再瞧孩子,大大小小好几个,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甘为外室,和一大帮子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人活得没气性儿,连神仙都救不了。她不耐烦在这臭气熏天的地方久留,回身吩咐番役:“好好看住这些人,不许她们出声儿,不许私下议论。若有违反者,就照着那个榜样处置,只要人不死就好。”

身后一声齐整的是,她拿手绢掩住口鼻,快步出了昭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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