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重修】(1/2)

贺蕴章失笑。

又问卢父,“这孜然和辣椒面……不知是从何处所得?与烤肉相搭,居然能生出如此浓郁的香味。”

世家贵族里有安息茴香,却不是用来做烤肉的,一是作为药材,二是祭祀时放在酒肉之上,作为防腐之用。

安息茴香有驱风抑菌之效。

“西域。”卢父道:“你也知我是个跑商,天南海北的跑。”

要说从西域商人手里所得,贺蕴章还真不怀疑。

西北地区自古以来便作为商业和政治的中心,商路繁多。

他疑惑的,是卢父作为一个小商户,对待安息茴香的态度。

作为一个商人,卢父会不知道安息茴香的珍贵之处?可他却如此轻易的将他洒在烤肉上,这才是他疑惑和深思的地方。

他又想起绑腿和那日在虎沟泉听到的声音。

哪怕卢父说是爆竹声,可他还是确定,那是突~火~木仓的木仓声。

可以连击的突~火~木仓。

*

贺蕴章将所有疑惑都放在了心里。

贺蕴朗也知道安息茴香,可再珍贵的安息茴香,在贺蕴朗眼里,也只是香料而已,且他又不是姑娘,也不附庸风雅,又怎么会关注香料的价格,香料珍不珍贵,他完全没有概念,对他来说,安息茴香和烤肉的结合,能够制造出令人惊异的美味,才是他感兴趣的事。

他所想的就是:“哥,等咱们回了会稽,也用这安息……呃,孜然粉,去烤肉,把忻澜他们都请来,我们烤鹿肉!”

贺蕴章朝他扬了扬唇:“行。”

“卢叔卢叔,我也要,我给你买!”得到兄长同意的贺蕴朗毫无压力的缠着卢父。

卢父给他的烤田鼠上也撒了些:“不用。”

卢父说不用,他便美滋滋的真的不用了,满足地吃着烤肉。

*

又过了两日,他们终于到了南屏村。

南屏村说是村,实际上比他们之前见到过的任何一个镇子都要繁华,不像是个村子,倒像是集市,卖什么都有。

新鲜的肉、古董、字画、还有十来岁的少女,瑟瑟发抖的站在寒风中,明明不过豆蔻年华,却被生活逼着做出想要吸引人的样子。

看到卢父他们车队进来,顿时一拥而上,“新鲜的狗肉,一葫芦水一斤……不,半葫芦水一斤。”

“老爷,快看我闺女,十四岁,买回去当个暖脚丫头也行啊。”

“大老爷,我闺女俊着呢,给您暖床,一晚上给一碗水就行,有糠米吗?给糠米也行!”

“前朝大家柳波的字画、只要两壶水。”

卢桢垂眸看了眼摆在路边的所谓的‘新鲜的狗肉’。

肉一斤被砍成一块一块,看不出原来形状,旁边放着一副一斤干硬的狗皮,下面摆着一只狗腿和狗头。

可省下的肉,即使是血肉朝上,也能看出下面的皮,根本不是狗皮。

卢桢胃里一阵翻滚,差点吐出来。

卖肉的人看到卢桢表情,连忙说:“都是冻死在路边的死人,即使我不卖,也会被野狗吃了,你看那边。”

卢桢顺着卖肉的人指的方向,往不远处看去,之间一个半身倒在沟里的人,头已经没了,趴在她身上啃食的野狗吃的眼睛都红了。

卖肉的人可怜道:“世道这样,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不吃,自己也会饿死。”

卢桢驾着骡车,一甩缰绳:“驾!”

她根本不愿再听卖肉的人瞎扯。

他们车队停在一处盐贩子摊位前停下,想买些盐,买盐旁边站着个卖衣裳的老太太,即使是寒风刺骨,老太太头发依然梳的一丝不苟,腰板挺直。

见卢桢他们停下,她叠好的衣裳送到卢桢面前道:“都是上好的蜀锦做的,一套衣裳,换一葫芦水。”

衣裳即使没有摊开,看着也十分精致华美。

她旁边还站着个越八九岁的女孩子,手被她紧紧拉着,像是生怕一松手,孙女就没了似的。

卢桢家就是开布庄的,并不缺衣裳

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

老太太目光瞬间有些黯淡。

但她没说什么。

旁边有人问她小姑娘卖不卖,老太太一下子寒了脸,把小姑娘胳膊都紧紧扯到怀里了:“不卖!”

前面叫卖的人更多,皮子、布料、胭脂、海货,什么都有。

其中最便宜的,就是‘新鲜的狗肉’,且‘新鲜的狗肉’生意居然还不错。

卢父他们来到海货摊位前,见卢父车队有人回头看‘新鲜的狗肉’摊子,海货摊子的老板低声说:“那对夫妻俩,把自己亲生女儿和野狗放一起煮了吃了,还当狗肉卖呢,你当那些真是狗肉?”

海货老板摇摇头,“自从吃了他们亲生女儿,就到处找死人,她男人白天出去找,她在这里卖。”

原本能走到这里的人,要么有些家底,要么有些别的,但最近天气越发寒冷,不少人没被饿死,反而活生生被冻死。

有些根本没有冻死,只是晕倒在路边,就被野狗啃食了,被吃的时候尸体还在抽搐着。

卢桢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田地。

卖海货的老板并非一人,而是五六个黝黑壮实的汉子,据说还有同伴不在这里,是以不怕抢,他们在海边长大,原本这些海货是要带到北方去卖的,谁知道会旱成这样,不仅水没了,听说铜津城那边还遭了瘟疫,货就被滞留此处,此次出来,不仅货物被滞销了,连路费都赚不回来,只能原路返回。

不少南北商人都是如此。

海货要比‘新鲜的狗肉’要贵的多,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会来买海货,而逃荒的难民则大多数去选择‘新鲜的狗肉’。

也有人看出‘新鲜的狗肉’是什么,直接去路边与野狗抢食。

这些野狗也十分凶猛,干的过就干,干不过就跑。

它也知道它是周围难民的食物目标,十分警惕,见到倒在路边的人,就赶紧扑上去咬几口,把脖子或胳膊咬断了,先紧着尸体吃,若有人过来,就赶紧叼着头或胳膊远远跑开。

到处都是人,难民、商旅,叫卖声,吆喝声,乞讨声,村中酒肆、客栈、商铺,应有尽有,路边还有许多摆摊的商旅之人。

见到卢父他们车队上的澡桶,他们纷纷朝卢父他们喊:“有水吗?”

因为旱情,以往毫无价值的水,此时在此地也成为可以交易的一种物品,且十分受欢迎。

“先找客栈住下。”卢父他们赶着车,将整个集市先大致看了一遍,没急着买东西,先去了客栈。

因此处南北交汇,商旅多汇于此,南屏村虽只是一个村子,客栈却有好几家,本都是此地农户,后逐渐阔大,成为客栈。

他们人多,一家客栈居然还住不下,他们又不愿分开,客栈老板娘忙引着他们去隔壁客栈:“这是我大伯家,都是一家人,放心住。”

眼睛不住的望着他们骡车上的水桶。

张顺娘他们依然坚持睡在骡车上,卢父道:“现在夜里太冷了,再睡骡车受不住,可骡车不能没人看,我看现在天色还早,耕牛,你每户叫一个人,去砍些小树来,给骡车都做上车厢,这样露天睡,要冻病了,咱们现在可生不起病。”

卢父一番话,人人赞同。

之前骡车上都是装水的桶,堆了很多东西,即使有车厢人也挤不进去,这几天水用掉了些,空出了两个水桶出来,上面只有一个大澡桶,做车厢倒是可以了。

趁着天还没黑,王耕牛赶紧带人走了。

剩下的人把骡车上的水桶全都搬进了房间里。

卢家单独开了一个房间,剩下的人一起开了三个房间,全都要睡在一起,哪怕打地铺都行,水桶也都抬进去。

所有人都看到他们沉沉的水桶,知道里面肯定有水。

还有人来向他们打听水是哪儿来的,卢父他们也不瞒他们,说是鹿城百里外的虎沟泉。

太远了。

“水卖吗?”能住得起客栈的,都有点身家,他们看着卢父他们一行人的衣着举止,绝称不上是富贵人家。

卢父他们都摇头,“我们水也不多了。”

“五百文,五百文一葫芦水!”

“我出六百文!”

有聪明的,当时没说话,等卢父他们进了客栈,悄悄来找他们,给他们出到一两银一葫芦水。

车队里已经有人心动不已,他们这一路上不停补充物资,花费不少,这些年存款已经去了小半,这还没算到南方的全部花用,和去了南方后置办房子的费用。

他们的澡桶里都还剩大半桶水,即使卖出去两葫芦三葫芦,都还能声不少,够一家人喝上七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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