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死不休!(2/3)

梁国公世子见杨兼蹙眉,便说:“五十……五十精锐都是禁卫中的翘楚,还有……还有一个禁卫头领左宫伯,从来没人见过此人,只知道朝中有这么一号人物,是人主亲选的亲信心腹。”

左宫伯中大夫,乃系北周正五命武官。别看左宫伯的官阶不大,但是左宫伯中大夫负责宫廷禁卫,能胜任左右宫伯之人,必然是皇上最为心腹之人。

今日是狩猎之日,宇文护身边必不会安排太多亲随,的确是袭击宇文护的最佳时机,然……

杨兼沙哑的说:“梁国公要败。”

“不可能!”梁国公世子说:“阿爷做足了准备,如何可能失败!?这会子,宇文护的项上人头怕是已然掉了!”

杨兼如此说,是有道理的。小皇帝宇文邕在历史上的确诛杀了宇文护,但并非现在,而是在十几年之后,如今宇文护大权在握,且老奸巨猾,小皇帝如此心急,怕是已经露出了马脚。

老三杨瓒忧心忡忡的说:“糟了!阿爷也跟着去了北面的小猎场。”

何止是隋国公杨忠,朝中的官员,多半都跟随去了北面的小猎场,只有一些世子家眷,才在这面散地打猎。

老二杨整沉下一张脸来,收敛了傻呵呵的气质,沉声说:“大兄,事不宜迟,必须想一个法子。”

杨兼也不废话,垂目看着倒在血泊之中挣扎的梁国公世子,突然露出一个尖锐的笑容。

“你……你要干甚么!?你……你别动我!你这个疯子!!”

随着梁国公世子的惨叫,杨兼活动着手腕,悠闲的走过去,捡起地上一根染血的绳子,轻轻抖了抖,将上面的血迹滴滴答答的抖落下来。

梁国公府的打手们全都被绑起来,没人能解救他们的世子,梁国公世子肩膀中箭,差点子被穿了琵琶骨,疼的在地上爬了两下,滚得满身都是泥土,却站不起来。

杨兼走过去,俯下身来,啪啪拍了两记梁国公世子的面颊,“唰唰唰”几声,将梁国公世子的双手绑在一起,动作不停,又将绳子的另外一端,绑在小包子杨广的小马驹辔头上。

“你要做甚么!?快、快住手!!会……会出人命的!”

梁国公世子惊恐大叫,却惹来杨兼的沙哑笑声:“放心,不会死人的,毕竟只是一匹小马驹,跑也跑不快,顶多带着世子兜兜风、乘乘凉……是了,险些忘了,倘或遇到了刚出笼的野兽,那便说不定了。”

梁国公世子的眸子缩紧、再缩紧,几乎变成了一颗小黑豆,眼睁睁看着杨兼抬起手来,马鞭“啪”一声打在小马驹之上,小马驹长鸣一声,立刻撒开蹄子向前狂奔。

“救——救命——你这个疯狗!!疯……疯狗……”

梁国公世子的惨叫声,乘着风声,伴随着拖拽的“簌簌”之响,越去越远,很快消失在猎场林间。

杨兼“啪!”一声将马鞭随手扔在地上,看着弥留在眼前,拖拽而起的尘土,用食指的指背轻轻蹭掉面上的血迹,幽幽的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疯狗……千万别惹疯狗。”

打手们瑟瑟发抖,一个个犹如寒蝉,不敢出声儿,杨兼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便将他们那样绑着,扔在了猎场林间,抱起小包子杨广放在马背上,并着老二杨整和老三杨瓒,快速往营地赶去。

猎场营地安安静静,小皇帝与各位大臣外出狩猎,营地中只剩下一些禁卫和宫人各自忙碌着。

杨兼跳下马背,快速抱着小包子冲进帐子,对杨瓒说:“老三,快去找医官来!”

杨瓒毫不含糊,立刻说:“好,弟弟现在便去!”

杨兼复又对老二杨整说:“老二,你去查查宇文护的亲随都在何处,尤其是骠骑大将军宇文会现在何处。”

杨整突听大兄提起那靠父上位的骠骑大将军宇文会,不由皱了皱眉,不知大兄这时候要查宇文会是何用意,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说:“弟弟这便去。”

兄弟二人手脚麻利,立刻大步离开营帐,医官还没赶来,营帐中瞬间只剩下杨兼与小包子杨广二人。

虽是白日,营帐中没有点灯,还是有些昏暗。也不知是不是杨广的错觉,总觉得杨兼的面容有些……古怪。

是了,古怪。

杨兼将小包子放在床上,转头大步踏到案几边,伸手去抓案上的杯盏,似乎口渴想要饮水,但杯盏中却空空如也。这些活计平日里都是小仆玉米做的,玉米没有跟着一同去狩猎,却也不再营地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啪嚓——

水精杯一歪,直接从案几上滚落下来,砸在地上碎成了数瓣,迸溅开来。

小包子杨广听到脆响,撑着小肉手翻身而起,说:“父父?”

杨兼却沙哑的低吼:“就在那里,不要过来!”

杨广微微蹙眉,眯眼打量杨兼,果然不是错觉,杨兼的面容十足古怪,仿佛在挣扎甚么。

口中香甜的酪浆香气还在弥漫,久久不散,回味无穷,那香甜的气息对杨兼来说,却仿佛是一种致命的毒药……

杨兼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慢慢抬起头来,昏暗的营帐中,案几边上正好摆着一张精美的铜镜,杨兼血红的眸子凝视着铜镜之中的自己。

沙哑至极的嗓音慢慢开口:“为甚么……要压抑自己?”

杨兼突然开口发问,小包子杨广更是蹙眉,试探的询问:“父父,父父你肿了么啦?”

杨兼却好似没有听到杨广的声音,对着铜镜,在昏暗中慢慢抬起手来,抚摸着自己的面颊,那上面还染着淡淡的血迹。

“这才是你啊……”杨兼再一次对着铜镜开口,喃喃的说:“想杀谁杀谁,想砍谁砍谁,只要痛快甚么都可以!难道你还想继续压抑自己么?”

杨兼说到这里,兴奋的面容突然出现一丝裂痕,闪过一丝挣扎,沙哑的说:“水……水……”

他说着,那一丝龟裂快速被兴奋吞噬,继续对着铜镜,在昏暗中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笑着说:“别挣扎了,这就是我啊……容易受伤,讨厌背叛!我其实一丁点儿也不温柔,更不是甚么老好人,鲜血的感觉多好,那么温暖……”

杨广蹙眉盯着杨兼,杨兼仿佛在和铜镜对话,语无伦次不知具体在说甚么,表情一会子沉沦,一会子却又挣扎。

杨广立刻从床上蹦下来,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进营帐里间,垫着小脚丫去够案几上的水壶,水壶里还有最后一点子水,虽然已经冷了。

杨广立刻将最后一点子冷水倒出来,倒在一只小耳杯中,哒哒哒又跑回去,奶声奶气的说:“父父!饮水!”

杨兼看到那杯水,猛地劈手夺过去,仰头一口饮尽。已经冷掉的水,在炎热的夏日里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将口中残留下来的甘甜滋味儿冲刷殆尽。

甜蜜一点点褪尽,理智慢慢的回笼,那杯冷水仿佛是甚么大罗神仙的解药,将杨兼从崩溃的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嗬……嗬……”杨兼双手撑着案几,粗重的呼吸了几口,额角慢慢浸出薄汗,顺着鬓发滚下来,终于回归了冷静。

杨兼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甚么多重人格,从头到尾,无论是温和的杨兼,还是疯狗一般的杨兼,都是自己,那只是他自己的心理原因。早年的心理阴影就像是一个诅咒,而甜食便是那个开启诅咒的咒语……

“父父?”杨广试探的唤了一声。

杨兼慢慢回过神来,面色还有些许的虚弱,也不知自己这疯样子吓没吓坏便宜儿子。

“大兄!医官来了!”

老三杨瓒带着医官冲入营帐,只看到碎了一地的水精杯,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情。

杨兼捋顺了自己的吐息,连忙说:“快,给我儿医看。”

医官上前给小包子杨广医看,小包子摔下马背,幸而小马驹不大,所以摔下来的并不重,面颊上被划了一道,也只是小小的血口,没流多少血,早就自己愈合了。

医官立刻写了药方,留下了伤药,杨兼把小包子抱在怀中,给小包子仔细清理伤口,然后轻轻抹上伤药。

之前杨兼食了甜味的酪浆,一时变成了“疯狗”,手中没有轻重,误伤了小包子,其实杨兼自己也是知道的,这会子便有些愧疚,打起一百二十个好父亲的模样,十足温柔的说:“儿子,疼不疼?”

杨广并不是一个真的奶娃儿,想他十三岁开始便征战沙场,一生戎马,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这么点子小伤口,杨广根本不放在心上。

杨广刚要说不疼,眼眸微微一动,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奶娃娃,倘或说不痛,岂不是不够真切?再者说了,杨兼明显对自己心怀愧疚,不如抓住这份愧疚,免得“失宠”。

于是小包子紧紧揪着杨兼的袖子,小可怜儿一般,还硬生生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杨广情商极高,眼泪亦是收放自如,抽抽噎噎的说:“父父……父父、没、没干系的,父父吹吹,窝、窝就不疼呐……”

不得不说,杨广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是厉害的紧,正好抓住了杨兼看不得孩子掉眼泪的“软肋”,杨兼更是心疼的厉害,说:“都是父父不好,父父给你吹吹,乖。”

杨广装可怜儿之时,老二杨整便大步回来了,急匆匆打起帐帘子,大喊着:“大兄!当真让大兄说准了!”

方才杨兼让老三去找医官,也没让老二闲着,杨整急匆匆去查宇文护之事,杨兼还叮嘱了,一定让杨整仔细查查宇文护之子宇文会的情况。

杨整匆匆的说:“今日行猎,宇文护跟随人主,并没有带一兵一卒,但是……骠骑大将军宇文会,出营之时,带走了五十精锐!”

国公元老们陪同人主行猎,宇文会并没有一同,按理来说,他带走五十个人打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坏就坏在……

杨整蹙眉说:“弟弟特意遣人去查看了猎场,宇文会并没有去行猎,出了营地之后,便往北折返了。”

“北?”杨瓒说:“坏了!那不是人主行猎的地方么?”

杨兼一面哄着小包子,轻轻的拍着,一面冷笑一声,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小皇帝宇文邕与梁国公侯莫陈崇合谋,打算趁着行猎击杀宇文护,但岂知道,宇文护其实早有准备。

宇文护并没有带兵行猎,这只是让小皇帝放松警惕的假象罢了,真正的重点在他的儿子宇文会身上。

谁都知道,宇文会乃是大冢宰家的老三,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凭借着父亲的关系,才混到今日骠骑大将军的官位。但就是这样的“烂泥”,却是宇文护最后的一招撒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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