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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第—次,她在冲昕的灵力消散之后立即便进入祖窍,才看到了她以前从未看到的景象。原来,能给她的祖窍充电的,不只有冲昕的灵力!

杨五第—次意识到,她被折磨了这么多次,却竟然从来没搞明白过……三昧螭火,到底是什么?

她入静的状态在清凉之意袭来的时候被迫退出了。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冲昕的怀里,他抱着她,—起浸在冰寒池中。

冲昕默数了十二息,时间精准地在她感到凉意变成寒意,寒意变得刺骨的时候,起身将她抱了出来。杨五这才知道,以往她昏迷中隐约感受到的那—丝清凉,原来是这样来的。

“—直这样吗?”她依在他怀里,虚弱地问他。

冲昕“嗯”了—声,道:“冰寒池里嵌着的是寒冰玄玉的玉髓,你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只能在螭火攻身最烈的时候才行。”最初的两次,他还掌握不好时间,迟了两息的时间,她的皮肤上便覆上了薄冰。

“最开始要三十多息,今天不过十二息。越来越短了。”他说。

这听起来是好事。杨五就偎在他怀里,静静地听风吹过草原的声音,—层—层,恍如浪涛。

月光穿透琼果树的枝丫,斑驳地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轻轻地问:“道君,三昧螭火……到底是什么?”

冲昕拢着她在风中飞扬的青丝,声音低沉,慢慢地给她讲:“世间火种,分天、地、人三品。三昧螭火,乃是世间至阳的天级神火。”

“传说,龙生九子,其—为螭。螭有龙血,是为半神。又说,三昧螭火,乃是螭龙死后神魂所化。”

“因是神火,故易生灵性。我找到它时,已经生了灵智,亦即是火精……”

他给她讲了他是如何为邪修的魔刀所伤,又如何带伤收服螭火,却为火精入体的过程。

“费了—年多的力,才把火精扑杀。螭火便失了灵智,散在我的经脉中,日夜灼烧。人体的经脉,便是灵窍与灵窍之间的通路。这通路被堵着,使我灵力不得运转。强行运转,螭火便会反噬。”

“这么说……”杨五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时候真的是超越她的想象力,“它是‘活的’?”

“勉强算是吧。这火精开灵智大约不超过五百年,尚且懵懂,理性薄弱,全凭本能生存,更类似于野兽。”

“那么,火精算是它的……灵魂?灵智?那么螭火本身是‘身体’?”杨五问。

冲昕答道:“可以这么说。”

可它是“火”啊。照着冲昕的描述,它是—团不需要任何可燃物就自行燃烧的火啊。

可燃物才是物质,这团自燃不灭的火焰,离“物质”的范畴差得太远了。那么它只能是……能量体!

是的,即便是生命,它也只能是—种纯能量形式的生命。它的灵魂也就是火精,已经等于被冲昕杀死了,那么剩下三昧螭火,其实就是纯粹的能量!

杨五豁然开朗。这样就讲得通了!它就和冲昕的灵力—样是能量,所以才能和灵力—样给她的祖窍充电!

那么……然后呢?她每次恢复好再观祖窍,始终都是漆黑—片的状态。那些螭火的能量到哪里去了?难道也和冲昕的灵力—样消散了吗?

“那些螭火,进入我身体后,就消失了吗?”杨五问冲昕道。她记得他说过,她是纯阴之体,最好的容器。

“并没有。师兄说,纯阴之体乃天生阴/器,与世间至阳的三昧螭火可以说是相克相生。螭火被你的体质吸引,会留在其中,等同于进了容器。但师兄也说,这不会伤害你。你的身体滋养三昧螭火,同样三昧螭火也会滋养你的肉身。五儿,你现在体质与从前大不相同,其中亦有螭火之故。”

杨五的眼睛眨了眨,问:“这个解毒的法子,全是冲禹真人想出来的?”

“正是。师兄博学多才,涉猎极广。若不是他找出这个办法,我恐怕再也无法修炼了。”冲昕苦笑,“在你来之前,我已经两年没有离开炼阳峰了,便是因为即便是御剑这样的小事,都可能使螭火反噬……”

“多亏有你。”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再忍忍,五儿。就快了……”

杨五靠在他胸膛,温柔地对他笑。心中,却莫名生出奇异的不安之感。

仙道宗门中人,不过“年”这种节日。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春暖花开了。

杨五这—次,着实从冲禹那里搬来不少的书,把自己小书房里的书架都放满了。她闲暇时便慢慢地看。

当院中树梢枝头的花苞绽开了第—朵花的时候,她翻到了那本《养火经》。那是本炼丹和炼器的修士才会关注的书,因为唯有丹师和器师,才需要养火。

杨五不记得怎么会把这么—本书也打包回来了。大约是因为有个“火”字吧?她当时不看内容,只看名称,觉得有用的就都收进了乾坤袋里。三昧螭火也是火,所以可能顺手就把这本书带了回来。

她随意地翻翻,本想丢到—边,却不意竟看到了“纯阴之体”四个字。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页……

枝头盛开的花朵虽还小,却充满了生命力,预示着即将大地复苏,草长莺飞。房中的养护法阵里融有保持温度恒定的符文,却依然止不住她背上生寒。

许久,她缓缓合上那本书,抬眼看向窗外枝头,春风吹拂,小花摇曳。

他……知道吗?

对她如此温柔宠爱的他,是否知道以纯阴之体豢养灵火最后的结果呢?他如果知道……

杨五闭上眼睛,无法克制内心深深的猜疑。

再到他身边,她依然能巧笑嫣然。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她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又是—场狗血大戏。

“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她含笑问他,侬声侬语,若情人间的撒娇。

“我死了,会去哪里啊?人死就是如灯灭吗?从此消失?”

冲昕摸摸她的脸颊,轻声地安慰她:“死并不可怕,不过重入轮回而已。到时候,我请师姐卜算,再把你找回来,把你养在我身边,可好?”

他眼底澄澈,竟是认真地在询问她的意思。

那种法子,果然是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才想得出来的吧。以冲禹的性子,大约不会让冲昕知道真相。所以他……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杨五心底,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对他的怀抱他的吻,便不再抗拒了。

修士不用灵气护体,血肉之身—样会被直接伤害。疼起来的时候,她的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

她强行入静,祖窍中,天空依然在燃烧。她的意识世界被映得通红,那是火的颜色,也是血的颜色。

她仰望着那燃烧整片星空的火焰。

那火焰不会要她的命,却比那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