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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秀听说应该才三十出头。竹生见到他的时候很意外,看他一头花白头发,还以为他得有五十多了。

他忧心忡忡,也很能低头。见到竹生真容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下,而后赞:“玉将军,人如其名。”

他与竹生通过七刀取得联系也很有一阵子了,其实双方沟通得已经差不多了。见面,不过就是到了最后一步罢了。他诚挚地表达了对玉将军竹君和大儒范伯常的倾慕,再三恳求收容。

范伯常代表玉将军对包秀的行为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表达了热切的欢迎之情。等这两个人一套你来我往的过场走完,竹生木着脸点头,这件事便尘埃落定。

包秀的人和地盘便都并入了玉将军的麾下。只是他穷得很,除了几千人,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完全没法跟马瘸子比。竹生干翻了马瘸子,掀了他的库房,令碧刃军的军库又充实了一笔。

包秀亲眼看着范深和他闺女把他那些老老少少累累赘赘的人都拢清楚,归置好,给他们寻生计,才真的安下心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他是真的太累了。

当年痛失爱子,伤痛之下一时冲动,做下了大事。许多人闻了他的名声,后来也愿意追随于他。可他既没有竹生、范深的才华,也没有马瘸子的冷血,偏越来越多来投靠他的人,大多是昔日同乡。日渐就成了他的大包袱,叫他一直撑得好辛苦。

如今给这些本乡本土的乡亲们找到一棵大树来依靠,他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这便拉着他倾慕已久的范伯常喝了一场,哽咽着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大醉方归。

范深与竹生:“包秀,常人也。胜在一分血性,一分宅厚,可用。”

便让包秀领了个参军之职。顾名思义,便是可以参赞军事。实际上,挂这个头衔,具体干什么,有没有实权,全凭上面指定。

包秀倒是无所谓,这几年让他心力憔悴,已经没了年轻时一场小酒便豪气干云的状态。他就是想卸下包袱,再找个容身之地。

他是书吏出身,本身就是读书人,又自己独立支撑了数年,虽然军事上不大行,到底有过这些经历,眼界就跟旁的人不太一样了。竹生和范深都不舍得冷待他,只待磨合磨合,要将他用起来。

最缺的,是人,比人更缺的,是人才。

对范氏翎娘身居户曹这样重要的职位,包秀竟没什么不适之感。出于一个读书人对信阳范氏的仰慕,他甚至还发出“不愧是信阳范氏,女子亦有才”这样的感叹。

翎娘和他聊了聊,才知他那里更是缺人手,有时候抓住个能做事的,哪还管的了是男是女,常常健壮点的女人就要做男人做的事。他已经见怪不怪。

“可见男人们的想法也不是绝对改变不了,形势变了,他们慢慢适应了,也就习惯了。”翎娘,“澎城、冀县,已经没人异样看我了。”

她:“这倒点醒了我。此时世混乱,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女子若居高位太过打眼,不如就最低处开始,潜移默化,水滴穿石。”

于是,在竹君的支持下,在范伯常的默许下,范氏翎娘开始致力于把一些基层的、不打眼的小职位让一些她物色出来的有能力的女子接手。

若有人说嘴,便是缺人手,权且这样。竹君的地盘一直在扩张,的确也十分缺人手,这所谓的人手,是指信得过的人手。在这种情况下,说嘴的人竟然意料之外的少。

特别是翎娘最担心的读书人,几乎没有对此发声。就如翎娘所想,女人们接手的事务都太过基层,属于体力劳动的范畴。而这个领域里,清高的读书人根本不曾将目光投过去过。

这是微小的蚕食,不动声色,悄无声息。但范氏翎娘在许多年后回忆起来,她致力一生之事,便是从那时起打下了缓慢却坚实的基础。

对于赫明和安州之事,包秀比竹生他们更了解。包秀现在也已经知了竹生和范深对丰军的意图。

倘是竹生还在冀县的阶段,包秀必然觉得这二人胆大妄为,异想天开。但当竹君已经坐拥涪城,且不是一个飘摇动荡的涪城,而是一个从上到下被梳理得井然有序,被经营得坚实如铁桶的涪城的时候,包秀竟然觉得……以竹君和范伯常之能,一文一武,相辅相成,竟未必不能成事。

他原是苦撑不住,想寻个大树下乘凉,安身而已,却竟被这二人又激起了一丝雄心壮志。他这人没有大才,为首领缺乏魄力,为人臣属却是一能吏。至此,也算终于找对了自己的位置。

七刀都对竹生:“包秀的头发,又黑回来不少。”

一时以为轶事。

屯田、炼铁、养兵,布局和谋划,竹生和范深在这些事上总是高度默契。他们收集情报,先行推算,制定全局计划,再缜密行事,这些事,竹生都不担心。在这样大的压力下,她依然能保持着超越常人的冷静。

包秀与七刀叹息:“每做一个决定,便可能死很多人,若做错了,就要死更多人。我每每都夜不能寐,夙夜焦虑。如今看来,我的确不是做那领头之人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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