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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资格出现在这中军大帐的人,都已经能被称为“将军”。实际上这些人,很多曾经是种地的农民,还有一些曾是无视法令,敢当街杀人的游侠儿,以及以胡喜为首的前邯军将领。

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出身,现在,他们都是碧刃军,都是追随竹生的人了。

竹生看到,这些人的眼眸中,都闪着热切的光。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身为前邯军将领的胡喜等人。他们甚至比她还坦然,还更没心理负担。

还是她……矫情了啊。

她前世为为战士的十年,打的是种族战争。异形以人类为食,在人类身上寄生繁衍。这样的战争,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她来到小九寰,知道这里是被从大九寰割裂出来的,知道这些人对界门另一边的大世界一无所知,她就难免生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更不要说,到了这里,她从被欺凌的羔羊,被牺牲的小节,变成了无人能敌的强者。她这种俯视的心态就更严重了。

在这种心态下,她看这里的人,是没有区别的。许国人也好,陈国人也好,或者邯国人、丰国人……都只是“人”而已。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权力的战争,便让她的心底产生了些许的抗拒感。

可她此时看到军帐中这些男人们热切的目光,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认识错误。

她早就不能再无差别地看待所有人了。

人都有立场,当她为几十个村民在高家堡停留下脚步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立场。现在,她早就融入这个地方,融入了这些“人”当中,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现在,她站在自己的立场再去看,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可以简单地分为两种——她的人,和别的人。

在她的人中,她是领头的那个,是做决定的那个,是承担责任的那个。

真是奇怪啊,明明当初是想仗刀走天涯,明明转生到新世界,是渴望能自由自在地活,明明厌恶前世那般,山一样的责任莫名就压在了肩头,可她现在又成了要承担责任的那个人,为什么……一点不觉得讨厌呢?

竹生微微移动视线,和范深四目相交。

不同于旁的人,范深的目光一点也不狂热,他的眼睛平静深邃,带着对她的信任和期许。

无论她作出什么选择,他都会接受,服从,并竭其所能全力辅佐。他奉竹生为主,将他的志向寄托在她身上。不同的选择只是不同的道路而已,而他相信,每一条道路,都通向他想去的终点。

竹生忽然明白了。

虽然肩膀上又一次被压上了巨大的责任,但她此时的境况,和前世是绝不相同的。

前世,她是被责任推出去,被选择,被牺牲的那一个。后来她虽然很幸运一直活得富贵尊荣,但她从来不曾掌握住过自己的命运,不曾手握真正的权柄,更不曾有过选择的权利。

而现在,她是站在众人之上做选择的那个人!她选择的是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强迫她!

竹生盯着舆图。

舆图是范深手绘,画着山川河流,大小城池。他甚至在每座城池的旁边还标注了估计出来的总人口数、粮食出产和兵力。

这些东西加起来,放在以土地为基础构成的所谓领地上,简单地说,就是“权力”。更多的地盘,更多的人口,更多的兵力,更多的粮食,便是更大的权力。

前世的那个男人啊,一生为权力和欲望所生。

竹生还记得他的那些勃勃野心。他给她讲的时候,她就趴在他的赤果的坚实胸膛上,听着他强劲的心脏的跳动。实则对他讲的那些,心不在焉。

可能是出身的区别。像她这样出身于和平国度普通平民家庭的女孩,少女时代的梦不过是一座带花园的洋房,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几个可爱的孩子。对他永不停息、熊熊燃烧的野心,她一直不是太能理解。

权力,真的那么让人迷恋吗?

高高在上的人拥有一切——财富、尊荣、美人、生杀予夺。他随心所欲,从来不会压抑欲望。毕竟欲望和权力总是伴生的。若没有欲望的驱使,又何来对权力的渴望。

现在,曾经对权力并不理解和感兴趣的竹生,面对着攫取更大权力的机会。

她盯着舆图,手指用力的敲在了上面。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自从来到小九寰,她的运气就好了起来。倘若现在有人跑到她面前跟她说,她是身负前世功德之人,将受福报,她是信的。

在她要崛起的时候,邯军新败,丰军孤悬。这是天在助她。

“安州。”她悍然道,“我要安州。”

当竹生做出最终的决定,中军大帐中的气氛陡然热烈了起来。

七刀的眼睛在发亮,七刀的血在发热。

他爱这样的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