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在暴雨中(四)(2/2)
不过这也到此为止了。
一脸疲惫的玛格丽特忽然注意到马里奥和其他好几个人围了过来。
菲利波和费鲁乔本能地护在了她的面前,贵族小姐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她望向了亨利和米拉,两人只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贵族小姐又有些泪光闪闪,但她紧接着咬了咬下唇控制好自己,最后是摆出了一副认命的神情,等待着对方的谴责,等待着这次冒险的结束——“对不起。”——“呃——”女孩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商人大叔这样说着:“玛格丽特。”
他直呼了她的名讳。
“我们,不配做大人。”
“虽然我可以找很多很多理由,比如贵族阶级和平民之间的思想矛盾。我甚至可以列出很多的例子,来试着证明贵族都是不解人意的家伙,但这只不过是在推卸责任而已。”
“我们,眼里只有你的贵族身份。”他丝毫没有保留地,直接就这样说着:“当我们知道你是个贵族,并且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由你引起的时候,我们都认为这是你的错。”
“我不会给自己找什么台阶下,我们就是这样认为的。”马里奥这样说着,而他身后的其他商人也都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平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只要这件事情与贵族相关,那么错的就一定是贵族。”
“这件事情只怕是一早就酝酿好了的,倒不如说,其实我们早就该注意到这一点。”
“每次去到那个村庄我们都能注意到村长家和其他村民之间的贫富差距,可因为有利可图,我们就一直怀抱侥幸心理,期待着这样的情况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我们,没有试着去帮过那些村民。”
“一次都没有。”马里奥说道,而他身后的商人们一个个都是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
“你的做法或许有些天真冲动,或许就像白发的佣兵小姐所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自我满足而忽略了环境。”他说:“但你做了。”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和我们这些自作聪明选择了冷眼旁观的大人们不一样,你做了,你帮了他们。”
“我们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我们还是没有忍住,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只因为你是贵族,所以你理应做好这一切。”
“我们,不,我。”他接着说:“我有一个女儿,比你还大一岁。”
“你和她其实很像,都是很善良的好孩子。”
“就算做法不对,就算有些冲动,也远比我们这些选择了冷眼旁观的‘聪明的大人’要更加地优秀。”
“而我们却还因为这件事情责怪你。”
“你只是个孩子。”马里奥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背负了太多东西的孩子。”
“是我们这些大人无能了,将自己因为侥幸心理而忽略掉的事实造成的糟糕后果,全部强加到你的头上。”
“我们,不配做大人啊,玛格丽特。”
“理应承担起责任,理应承担起引导孩子们成长义务的我们,到头来却把问题全部推到你的头上,只因为你拥有贵族的身份。”
“对不起。”他退后了一步,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
其他商人也都是一致行以这样的动作。
这并非帝国境内平民对贵族的礼节,若是那样的话它会远比这简单的鞠躬更加地复杂和讲究,因为“必须让贵族感受到发自心底的尊敬”。但它却令玛格丽特感受到了比那刻板机械的行礼更加巨大的震撼。
这是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们并非因为她的贵族身份而鞠躬,而是将她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认知在内心里头。
不是对着“贵族小姐”,而是对着“玛格丽特”行的礼。
“我也要再说一次,对不起啦。”米拉对着她合掌然后点了点头,黑色卷发的娇小委托人左右转头看着他们,她愣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白发少女则用肘子顶了顶抱着双手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我们的贤者先生的腰,虽未说出口但显然是要他也做一些什么表态。
“......”但亨利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说些什么。
“啪!”米拉踩了他的脚,然后狠狠地瞪了贤者一眼。
“我......”
“谢谢......”
她又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菲利波和费鲁乔收起了警戒的姿态。“小姐......”年青人看着她忽然说出了一声,然后紧接着兴许是情景使然也是丑了抽鼻子开始啜泣了起来。
“啊!你个大男人怎么也哭起来了。”眼尖的白发少女注意到了这一切,她直言不讳地对着贵族青年这样说着。“啰、啰嗦,我才没有哭!”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菲利波嘴硬地说着。
“噗——”
面皮薄的年青人在众人的围观下红了脸,但他打的这个岔也成功地令玛格丽特破涕为笑。
“来着人性的恶意或许能令人成长。”雨势越来越小,周围的光芒也重新变得耀眼了起来。在逐渐变得轻松起来的气氛之中,只有米拉注意到亨利这样轻声地说着。
“但若无法见到善意的话,这种成长,甚至继续生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深邃的灰蓝色眼眸当中蕴含着复杂的意味,仅一瞬之间,米拉觉得自己也许在那里头看到了羡慕的色彩。
“很庆幸这次结伴的是他们,选对了人。”亨利这样说着,而洛安少女将刚刚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认同地点了点头。
若是换成另一组不那么善解人意,或者对贵族的偏见更深一些的人,指不定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选对了人,真是万幸啊。”亨利这样感叹着。“是啊,我也很庆幸。”米拉随着他的话说着,但眼神却是盯着贤者本人。
“头发该梳了。”亨利耸了耸肩,然后故意伸出手去弄乱了她变长的一头白发。
“你不也是。”女孩这样说着,而两人一并转头走向放在一旁的装备。
最后一点雨滴静悄悄地落在防水布上方已经积攒了有许多的积水上,泛起一圈孤零零的涟漪。
斑驳的阳光从缝隙投下。
天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