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2/2)

……

杳冥冥兮九泉,君练要兮执篙。

精色珍兮该备,请降兮闻予。

迷徘徊兮吾戚,予涕凄兮轸怀。

多险苦兮其身,祈君兮愍怜。

……

女须收起白骨刃,跌坐黄泉之上,意志如最锋锐的刀锋。

愍怜?何需祈求虚幻之贼愍怜?

吾路吾自劈开!

郗沉岸看着黄泉之上阴云一样的香火,又看了看锐气纵横的女须,脸色数变之后,一咬牙,自幽冥当中勾连出无底洞,于弥漫黄泉之上的香火中卷起一道云烟旋涡,强行将香火反拔出幽冥当中。

热爱生活的大鬼王瞧着这些香火就开始叹气,一边从小皮囊里掏摸一边咕哝:“老想着死干什么啊,活着就好好活呗。”

……

幽冥当中有诸鬼王据守,暂时与人间的大祭僵持住了。

殷天子却全不在意,他以磅礴可怖的香火将幽冥牵制住,好像一直在施压,却并没有认真动手。

他好像还在等。

他在等什么呢?

穿过流云一样的烟气、墨玉打磨的祭坛,在这一座祭坛无人可知的地下,还有一座倒向下修、与地上的祭坛成镜面对照的祭坛。九层向下的台阶,通往最中心的位置,那里却不是台地,而是一座由水银灌注,池面有如银镜的深潭。

湖旁站着一个脊背佝偻的人,他头发花白,脸上的褶皱又多又深,每一道皱纹都向下垂,连眼皮都垂着,显出怨苦的神色,像许多在大劫中磋磨过的凡人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身上的衣服却很显眼——那是一件九色彩织的衣服,头上戴着平棱顶的彩织布冠,手中持着一支木杖,系着九色丝绦,丝绦末端各系着一个铃铛。

他站在水银池旁,如镜面一样的池面却未能倒映出他的身影。

……

地面上,祭坛顶刻着的地图中,卢、闵二国之上忽然一震,将浮在上面的烟气强行驱散许多,从石鼎中流往台下的烟气经过这两处地方时,便受所阻,有如开闸水坝被堵塞上了两个泄水的孔。

冥冥当中似有声音传来,是卢、闵二地的国主在念讨檄文,斥殷乱命、不慈、起祸、暴虐、邪信……诸般罪名祷向神庭,借天上神庭之位,压人间君王之位。

梁、隋两国稍慢一步,同样开始了对大殷的讨檄。

殷天子冷笑一声,石鼎四方亮起金色的古拙纹路,那是七百年前大殷一统诸国之后,与诸国国主立下的契文,刻石鼎为证,以为不朽。这由诸国共同立下的契约,岂是他们单方面想撕毁就撕毁的?

石台上的地图再一次被烟气覆盖,在起涌不平的烟气当中,暗藏了两方不可思议层面的斗争。

殷天子仍然显得很轻松。神庭又如何?太阴躲在太阴星中不出来,仅凭着神庭的名义,又能够做多少事?

流云一般的烟气中忽然透出火光,没有燃起火焰,却有明红色的亮光将烟气照破,不止是流转于地面的烟气,还有那些百姓修士们目中蒙着的一层淡薄烟气,其中都透出了明明焰光。

烟气动摇,这场大祭随之动摇起来,连着祭坛上的石鼎都开始黯淡。

大殷的立国之基被动摇,卢闵隋梁之运亦开始挣扎着想要脱离殷的掌控。

这是炎君的手笔。殷土汤人命理本不该绝,虽然消亡,而余气未绝。浑沌的大殷是窃了殷土汤人的余气,以其为基,方才建立起来。炎君掌天下薪火,自有动摇大殷根基的能力。

但这件事炎君知道,浑沌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留下的破绽,又怎知不是陷阱呢?

汤人已亡,纵然余气未尽,又有谁能够来继承?殷土是汤人的殷土,纵然寻回了玄鸟,空有一个图腾又如何继承一国之运?既然没有所谓的正统,这无主之薪樵,为何燃不得大殷的火焰?

炎君要以其道来断大殷的气脉,那便试试看吧。

到了这个时候,也是该他们互相真正碰一碰了。

浑沌任由化身殷天子在炎君的压制下越来越艰难,他等着炎君的道在此越纠缠越深,等着这个在十二万年间给他找了无数麻烦、一直完好无损的天神,自己露出破绽来,这个破绽殷天子抓不住,但浑沌可以。那时,就是他动手的时候……

在石鼎上的金纹黯淡近无的时候,浑沌一动,却忽觉天地因果密如蛛网利如刀锋,层层困锁逼迫向他,使他动弹不得。

长阳?他如今一个半残,怎么敢出手!

第151章

浑沌悍然对上长阳。

长阳躲在地脊之中,借社土之力相护,使他奈何不得,如今既然自己探出来,就怪不得他不放过机会。

扭曲混乱的力量扑涌向诸般因果,欲将之吞噬、扭曲,在罗网上凶蛮地撕开一道裂口!

霹雳骤响!

浑沌之力骤退。那道道困锁他的因果线上,竟然缠绕着道道至刚至定的雷霆,以其刚猛坚固之性,将浑沌欲扭曲吞噬的力量驱逐于外。

大青山首之巅,长阳双目半睁半闭,手指虚按于空中,拨天地因果为牢笼。那些指向浑沌的、被其所吞噬的半截因果,在神明的意志之下,钩织出引天地之道反击于浑沌的通路。

他现在的确正处于虚弱状态,浑沌也有吞噬因果的能力。然阴阳气机摩擦,故生雷霆。惊蛰始雷,天地清朗,顺天地之时,借白帝之力而降,以其最定之刚猛坚固,护因果丝弦。

虽困不住浑沌太久,但他也不需要困住浑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