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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二十年,七月初七夜。

星桥横渡,银汉璀璨,金风玉露的秋夕佳节,忠远伯府朝暮阁里,却挤满了公服森严的官衙差卫,他们盯着个锦裙姑娘,幽咽的穿堂风中,她的泣诉显得惊悚骇人。

“我是去放河灯的,沿着石阶走到湖边,却看到一抹红影飘在池中,本当谁的衣裳落了水,可忽然,我、我看到了一双雪白的女子之足……”

“我吓了一跳,又疑自己眼花,待走近了看,竟真是个人,水里还飘着一片密密麻麻的乌黑长发,而那枚隐现的金钗,不正是我白日送给婉儿的生辰礼吗?”

赵雨眠惊魂未定,崔婉的尸体是她发现的。

今日本是崔婉的十九岁生辰宴,她们皆应邀而来,热闹的宴会持续到下午,又因今日是秋夕节,崔婉留下交好的十来人,要在夜里游园乞巧。

但谁也不会想到,夜游过半,众人四散放河灯时,竟发现崔婉惨死在映月湖西北角的荷花汀中,更令人扼腕的是,七日后,便是她出嫁的大喜之日。

此变故犹如晴天霹雳,忠远伯夫人林氏当场哭晕过去,宾客们亦吓得魂不附体,短暂混乱后,忠远伯崔晋一边报官,一边将客人们“请”到了朝暮阁中候着。

因是伯府命案,不仅京畿衙门差吏来的快,便是受天子直掌,专管缉捕、刑狱的右金吾卫龙翊卫都来了二十来人。

朝暮阁两面临水,阔达通透,此刻一分为二,西侧乌压压站着两司差卫,东侧是留下的公子小姐们,忠远伯崔晋,满面悲戚地坐在上首位。

他哑声道:“这是在自家府中,府中之路,婉儿闭着眼都不会走错,且那荷花汀有半人高的护栏,我绝不信她是失足落水。晚间夜游,婉儿嫌下人多了扰了雅兴,便将一应茶点器物早早备好,只让两个侍婢跟着听候吩咐,其他仆从皆守在后园垂花门处,他们便是放河灯,也都离得不远,可……可婉儿被发现时,却已殒命。”

“七日后,她便要嫁给淮南郡王世子了,早在两月前,阖府上下就为她的婚礼做准备,如今婚典在即,她却死于非命,这叫我和她母亲如何接受?今日是她最后一个闺阁里的生辰宴,来的亦都是世交好友,而她平日里最是温柔良善,莫说与人结仇,便是拌嘴都不可能,我实在想不出谁会狠心害她……”

崔晋哽住,京畿衙门的捕头赵镰,隔着人群,远远地往西窗处的英挺背影看了一眼,那是龙翊卫的谢钦使,可显然,今日龙翊卫来虽来了,却是来摆谱走过场的,到伯府已经一刻钟了,这位谢钦使置身事外,竟一句案情也没问。

联想到这半年来和这位谢钦使有关的传言,他未敢出声招惹,只转头安抚道:“伯爷别急,我们来得快,一定能找到线索,届时凶手必将原形毕露!”

赵镰说着,往对面次第而坐的公子小姐们扫了一眼,赵雨眠等人惧色未消,听见这话,或委屈或懊恼,都明白忠远伯和赵镰将她们当做了嫌疑之人。

唯独秦缨没有任何反应。

她低头僵坐在人群最后,窗外月华如薄纱般笼在她肩头,映出她惨白惊惧的脸。

她竟然穿书了!

身为刑警的她因公殉职,前一刻耳畔还是轰鸣的**声,后一刻,她便穿进了这本古早网文里,成了与她同名同姓的恶毒女配。

这是她大学时期看过的书,只记得书中的秦缨出身极好,她父亲是临安侯,母亲是义川长公主,她一出生便被赐封云阳县主,很得太后宠爱,除了母亲和兄长早逝颇为遗憾外,她的人生顺风顺水。

可后来秦缨恋爱脑上头,喜欢上了书中的男主崔慕之,从此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为了崔慕之,她费尽心思洋相百出,拒绝数桩婚事后,从人人尊羡的云阳县主沦落为嫁不出去的京城笑柄,爱而不得使她心态扭曲,在一次命案中,她害得女主被抄家下狱,还想趁机取女主性命,关键时刻,崔慕之发现真相英雄救美,为给女主报仇,崔慕之一剑杀了她。

看书时,秦缨见此人如此狠毒,对她的死并无同情,可眼下,她成了活生生的秦缨,难道还要按照剧本,让她先害女主,再死在男主手上?

这也太荒唐了!

等等,命案——

秦缨猝然抬眸,也是在此时,一个衙差从外快步而入,“捕头!在荷花汀发现线索了,是一方女子丝帕,飘在水边上,距离发现崔姑娘尸身之地只有一丈远,问了崔姑娘的贴身侍婢,她说此物不是崔姑娘的。”

阁中众人皆惊,赵镰定睛一看,只见衙差拿着的,果真是一方湿漉漉的雪白绣莲纹丝帕,丝帕质地上乘,精致秀雅,一看便是闺阁小姐之物。

他看向在场的六位贵女,问道:“此物是你们谁的?”

前面几人皆朝丝帕看去,忽然,赵雨眠微微一诧,她是威远伯之女,身份贵胄,便毫无顾忌地看向身侧,“柔嘉,这丝帕……好似与你的极像……”

“柔嘉”二字落入耳中,秦缨脑海中顿时涌入更多信息,她想起来了,眼下忠远伯府大小姐之死,正是原主想至女主于死地的那起命案,而这位陆柔嘉,便是文中被虐心虐身的女主,她正是因这方丝帕被冤枉入狱!

所有人都看陆柔嘉,她正摸自己的袖子,接着一怔:“确是我的,可我今夜只去了观月台,并未去荷花汀,这丝帕怎会在荷花汀?”

赵镰眯眸,上下打量陆柔嘉,今日赴宴之人非富即贵,这位陆姑娘却只是御医之女,先前他还担心今夜的案子皆是惹不得的权贵不好办,眼下他总算松了口气。

“你说你不曾去过,谁能为你作证?映月湖占地不小,观月台在东岸上,荷花汀在西边一角,你若没去过,难不成是风将你的丝帕带去了荷花汀?”

陆柔嘉有些慌乱,她是这堂中身份最低微的,陆氏虽是御医世家,却并无实权,眼下死的是忠远伯之女,若真要将罪责栽赃在她身上,她真是百口莫辩,“我不知道,但我没有理由去害婉儿,我……”

她急急转身,求助似地看向崔晋,以及站在崔晋身边的男子,此人面容冷峻,身姿挺拔,年纪轻轻便有股子迫人之势。

“伯爷,世子,真的不是我……”

看到这一幕,秦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陆柔嘉此刻求助的,正是原文男主,长清侯世子崔慕之。

死者崔婉是崔慕之的同宗堂妹,事发后,崔慕之是宾客里唯一不受怀疑,还帮忙善后的,但陆柔嘉大抵不会想到,此刻的崔慕之才不会帮她。

果然,崔慕之冷冰冰地问:“那丝帕作何解释?”

陆柔嘉眼眶微红,“我、我没办法解释,但我真的没去过荷花汀——”

众人眼神晦暗不明,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吏部尚书之女简芳菲道:“今夜我们其他人皆待在梅林,便是去别处,也都有同伴,能互相作证,而你中途却独自离开过,也不知是否真去了观月台。”

赵雨眠忽而想起一事,“柔嘉,你莫非还在记恨婉儿?她从前嫌你身份低微,也只是觉得陆氏和长清侯府的亲事来得突然,此番生辰宴,她既给你发了帖子,便是要与你修好,你可是怕她阻拦你与崔世子的婚事?”

这是一本主婚后的古早虐文。

女主陆柔嘉的祖父,早年间对崔慕之的父亲崔曜有过救命之恩,当时为了报恩,两家定下口头娃娃亲,可十多年过去,崔氏对此事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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