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1)

可周平看见两个人和和睦睦的回来,心里比吃了蜜都高兴,不过嘴上念叨几句故意惹主子心疼罢了。

如此折腾回了府,果然周平被清韵叫着去用晚膳。荣澜语则跟着周寒执进了书房,想瞧瞧到底策论是什么玩意。

周府的宅子很大,但荣澜语总觉得书房是周寒执的私密之地。因此除了用膳,她极少会过去打扰他。但今日是得了周寒执的许可进来的,就跟从前很不一样。

她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书房里的一切,见四壁都是书画,琴棋也未曾沾染灰尘,心里就有些惊讶。“琴棋书画,你都会?”

“算是吧。”周寒执语气平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

荣澜语点点头。她没想到外头纷传的酒鬼,其实也是个才子。

等她又转了一圈,周寒执已经磨好了墨,压好了镇纸,正细细抿去小狼毫上多余的墨汁,准备落笔。

荣澜语放慢脚步,在书案侧边的玫瑰圈椅上坐下,懒懒歪在那,托着腮看人家写字。她是读过书的人,但父亲不怎么喜欢她了解政事,所以对这些几乎一窍不通。但周寒执落下的题目她是能看懂的。

他想写的是河防学问。

宁州常有汛。周寒执对河防感兴趣也是应该。她认真打量着他的侧脸,才发现周寒执貌美,果真是没半点可挑剔之处。

脱了外衫的人,更显得胸膛挺括。寻常人穿着略显空荡的衣裳,他却能撑得极好。脊背挺得如松柏,棱角如刀削,既有贵公子的佻达,又有男儿的气概。

握着小狼毫的手落下去,便是凌厉遒劲,力透纸背的笔锋。荣澜语光是看着,也能感受到他的千钧思绪。

这样一比,从前父亲和姐夫们拿出来的字竟有些不值一提。像是小孩见了大人似的。

荣澜语心里叹服不已。

油灯的烛火不知在何时渐渐淡下去。周寒执终于撂下笔,才发现荣澜语已经趴在桌角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像鸦羽似的,勾勒出完美的弧线。红嫩的唇泛着晶莹,如同春桃滋润。

呼吸之间,小小的身子轻轻起伏着,幽微的香气柔柔散出。方才还托着腮的小手此刻安安静静的搁在桌面上,白嫩得像玉葱一般。

周寒执想起那小手轻软的触感,忍不住又伸出手指捏了捏。

没想到荣澜语竟醒了。眨巴着睡眼看向周寒执,嘴里嗫嚅道:“你怎么在这?什么时辰了?”

周寒执干了坏事的手迅速抓起狼毫,看着荣澜语道:“该睡下了。你自己回去,还是我叫人来陪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吧。”荣澜语揉揉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瞧见周寒执身前的桌案上厚厚的一沓纸,不由得惊讶地咽了咽口水。

这会,外头的清韵正好过来催,她那几句夸赞的话也就没说出口,笑着让他早些睡,便出了门。

“夫人与大人呆了很久呢。”清韵的眼里有些高兴。

“是吗?”荣澜语倒是没觉得。抬头往一往天,正好一轮圆月挂在上头,白白净净的月光撒下来,婆娑的竹子便洒下疏落雅致的影儿。

“里头住着嫦娥吗?”荣澜语笑着问。

清韵摇摇头。“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嫦娥站在我跟前呢。”

荣澜语被清韵逗得又羞又笑,笑声很快传进书房里头。周平就也笑。“从前只听见风吹翠竹冷清的响声,如今倒也能听见玲珑的笑声了。大人,咱们周府真好。”

周寒执没应声,小狼毫滴下墨点,刚好把才写下的一个百姓疾苦的“苦”字淹没。

次日,二人照旧一起用了早膳,便各去忙各的事。木匠坊的人还没来,白妈妈却沉着脸过来,叹气道:“夫人,咱们府上的铺子出事了。”

“妈妈慢些说。”清韵托稳了荣澜语的手,沉静道:“有什么事都能解决。若是吓着人或是惹了夫人上火,就是罪过了。”

白妈妈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也有如此见识,又见荣澜语稳稳当当站着,脸色不慌不急,心里也就安定下来。

第19章怎么这么高兴

“咱们的那间铺子是在财落街,一直租给一对老夫妇做药草生意。男的是大夫,女的领着一位小伙计便负责抓药,生意倒还不错,每月付给咱们十两租金。可昨晚上,小伙计弄错了药材,竟活生生吃死了一位病人。要是病人死在家里也罢了,偏偏是死在铺子里头。这下可好,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了。她们两个自知买卖干不下去,要收拾铺盖回乡下去。”

白妈妈说着,便又沉沉叹了一口气。“您说这可如何是好?她们走了不打紧,这一条人命撂在这,谁都不可能再租咱们的铺子了啊。周府的情形您也知道,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若是没了这银子,光靠大人的年俸,咱们的光景可就大不如前了。”

荣澜语昨儿起就知道了这府里只剩下一间铺子往外租,但因为始终忙着,并没有闲暇时间过问这铺子的事,所以并不知详细。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过问,这铺子就先出了事。

眼下白妈妈站在这,一脸地愁眉苦脸,显然半个好主意都没有。

周寒执正要出门,恰好路过看见这幅场景,不由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妈妈抚掌唏嘘道:“哎呀,大人您在就好了。这件事说起来可真是麻烦……”

可白妈妈的话还没等说完,已经听见荣澜语笑意吟吟地启了声。“说麻烦也麻烦,可不至于没有解决的法子。大人尽管忙您的,盐运司恐怕积压了不少事等您,咱们家里这点小事,我还能做好。”

“这……”白妈妈一阵语塞,可荣澜语一双美目眼神灼灼,顿时封住了她的嘴。

“大人,咱们走吧。府里的事都有夫人呢。”周平笑着道。“时辰的确不早了。”

周寒执颔首,冲着荣澜语微微示意,便启声走出了门去。

荣澜语本以为白妈妈合该转过来跟自己商量正事,没想到她竟冲着周寒执的背影嘀咕道:“这样大的事,妇道人家怎么做得了主。哎,哥儿也真是什么都不管了。”

清韵站在跟前,感觉荣澜语情绪转阴,不由得嗔道:“白妈妈昨儿还说以后拿咱们夫人当主子看待,今日就改主意了?什么大事非要拦着大人去盐运司,您到底巴不巴望大人好?”

“你这是什么话?”白妈妈的脸由白转红,双手插在肚子前头,不高兴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府上好。”

她又瞧向荣澜语,撇嘴道:“夫人,奴婢是发了狠,一心一意向着您,跟您打理好府中之事的。可您恕奴才多一句嘴,今天这事,老奴管不了,您也管不了。要不,咱们先搁在这,等哥儿……等大人晚上回来再做主,可好啊?”

“倒也很是不必。”荣澜语不复方才对她的客气。她也瞧出来了,白妈妈的脸面变得快,昨儿一样,今儿又是一样,这样的人若是不下大力气让她心服口服,早晚又是祸害。

“那您什么主意?”白妈妈一脸不信任道。“老奴也知道您聪明。可现在这局面,您再聪明也转圜不了了。”

院里的桂花树此刻已经开到奢靡,眼瞧着便是深秋了。银白色的小花随着风,一簇簇打着旋儿落下来,有的便跳到了荣澜语乌黑的发丝上,还有的则被她肩上那朵绣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