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1)

石奴是田老爷最放心的属下,因为这个原因,也因为他做事极为周全,所以田老爷几乎事事都带着他。

“哎,阿平性子不好,往后若我去了……还望你多多体谅他。”田老爷说完正事,看着面前长相普通的沉默下属,忧心忡忡嘱咐着他:“若他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要因着他是主人就不敢说,我是最信任你的,以后阿平也由你管……他奶奶娘亲对他有些宠溺,你可能会受些委屈。”

石奴这一次没有点头,他紧紧盯着面前田老爷不说话。

狗主人什么时候会把狗托付给他的孩子?自然是他快要不行的时候。

在石奴看来,他就是田老爷一条忠心耿耿狗、一个什么都要做到趁手工具,当他的主人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办?

“这次形势不大好……我总觉得不妙。”田老爷和石奴朝夕相处,几乎把他当成自己半个孩子,自然他的每一个眼神都能读懂。

“也只是提早一说罢了,最好结果当然是我自己能有机会亲自管教……所以托付给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做好!”

“借势而起……就要有随势而落的准备啊!”

田老爷说着说着乐呵呵的一笑,他是个身形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头发已经有些斑白,因为时时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十分讨人喜欢。现在这样说着的时候,瞧着极为豁达,难以想象他会纵容田少爷犯下累累恶行。

石奴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再用那种看起来非常可怜的眼神盯着他,收好田老爷刚刚递给他的东西准备出发。

田老爷正待再说什么,外面管家急急进来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被抓到县衙了,说是正在堂上受审!”

“什么?”田老爷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怎么可能?”

以他对县太爷性格的了解绝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预料外的东西?

“老爷,这可怎么办?!”管家见他不说话急匆匆追问:“我听底下来报,他们走的时候县太爷已经、已经给少爷安了几项罪名了!”

“罪名?”田老爷困惑地重复这两个字,他一直以为儿子只是普通顽劣,最多斗鸡遛狗、对着伺候的人呵斥几句,哪来什么罪名?

他死死盯住慌张的管家,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管家不自然的地方:“你倒是说说……都是什么罪名?”

管家被他逼迫的眼神看得冷汗直流,他眼神飘忽,显然还在找理由搪塞:“少爷……少爷没有犯什么……”

“说!”田老爷怒喝一声,常年挂在脸上的讨喜笑容早没了影子,他把手撑在书案上,石奴担忧地扶着他另外一边身体,他整个人气得发抖:“我这一家之主……连说话都没用了?”

田老爷在府里一向脾气很好,管家从未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着说:“老爷,少爷他……少爷他不过打死了几个仆役罢了!都是他们先伺候地不……”

“打死几个仆役……几个?”田老爷怒极反笑:“这就是你们告诉我的‘有点顽劣’?打死了几个仆役?你倒是说说具体几个!”

“具……具体……”管家看他动了真怒,这时候再也不敢说假话,小声说到:“至多每月……一两个。”

“砰!!”

田老爷瞬间挣开石奴,抄起桌上的笔洗砸在管家面前,怒吼道:“好哇,这就是我说了千百次的‘好好做人’!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妻子好母亲!”

第43章斩立决!

总归是自己儿子,田老爷也做不到不管他,就这么眼睁睁等着他去死,所以就算他现在气得头昏眼花,恨不得抽出戒尺亲自打死这孽子,还是得努力克制住怒气想办法把儿子从县衙救回来。

田老爷对着跪在面前认错、身体瑟缩着,头都不敢抬的管家一字一顿道:“去安排轿子。”

管家如蒙大赦般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外头跑着安排轿子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管家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但他怎么都盼着田少爷好,田少爷越好他受到的惩罚就越小,所以他要保证田老爷能用最快速度到达县衙才行。

县里不能纵马,现下骑马容易堵在路上,还不如坐轿快一些。坐轿子的大多是富人,平民不愿招惹麻烦,看见轿子多数时候会让开。

田老爷没有心情看管家的滑稽模样,他是个精明且有能力的商人,冷静下来就能感觉到许多不妙的讯息,他双手撑在书案上,闭目思索。

石奴在一旁安静得像一座石像,他不愧是田老爷教出来最满意的属下,田老爷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石奴,你先从后门出去,看情况再做打算。”田老爷思考过后还是没有选择撕破脸皮,但留下后手是他的习惯,所以他要石奴先出府去。

石奴手里有田家复起的希望,现在的田府周围定然全是县令的人,田府若有什么动静……想来没什么好果子吃。

确实如他所料,在县令的安排下,守城那位小队长正带着手下在田府周围虎视眈眈等待着,他就在等田家做出什么不智的判断,好上前摘了这送上门的功绩。

田老爷的命令在石奴的预料中,他知道自己本应该听话的,但他犹疑着,向外迈出的脚步难以挪动。

“去。”田老爷的心要硬得多,他加重了语气,只说了这一个字,满是不容置疑。

石奴最终走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像一只猫、又像一个幽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变得喧嚣的田府。

田老太太和田夫人也收到田少爷被抓受审的消息,慌张地派了人过来询问,田老爷耐着性子回了几句安抚的话,只说自己先去看看情况,让他们放下心。

在田老太太和田夫人这对婆媳眼里,田老爷就是最最厉害的人。她们理所当然觉得今天这件事情也会像从前任何一件事一样,田老爷出面就能解决。

很多时候都不需要让田老爷出面,只要她们抬出田家的背景势力,那些麻烦家伙就会一一闭嘴。

轿子已经准备好了,田老爷心事重重坐在轿子里,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危机似乎有可能波及到田家整个家族……

终于到了县衙前,大家看到轿子过来果然避开了些,加上有些人认出这是田家的轿子,大家推推搡搡的给田老爷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田老爷隔着纱帘,能看到各式各样的眼神好似透过纱帘盯着他,当他仔细瞧着这些从前毫不在意的“买家”时,才突然有一个念头显现:我们田家似乎很不受欢迎。

审问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这会儿县太爷正好请上几个受害者的家属来陈述冤情。

其实宗卷里写得明明白白,状纸证据皆在,只是县令看那些家属都已聚在门口,便请他们进来诉说一番心中所怨,也好为等等所下决断做铺垫。

第一个讲的,正是之前工作是扛大包的那位中年汉子。

他姓张,平民人家胡乱起的名字上不得台面,大家都唤他老张,若有几个老张在场,多是在老张前头加个“不怎么说话”来特指他。

他家是鼎鼎有名的穷苦人家,因为他家还有四个老人,一家子老的老、病的病,夫妻二人时不时就得停下工作回家照看,外加他们年纪不小了,也没有什么特长,只能靠着一把子力气和细心四处打零工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