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夏(十三)(2/4)

“哎呀呀,”许颜说,“你太久没来了,这边都不认得了?”

不等许盼夏说话,她又打断:“对了,今年你的脚还痒吗?买药了吗?”

许盼夏吓了一跳,立刻调低音量,小声说:“没事,早好了。”

旁侧打扫卫生的叶迦澜停下动作,侧身回望。

许颜说:“那边冷吗?我听你叶叔叔说家里面也有暖气,可能没统一供暖热。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那脚啊,平时得注意点,我听医生说了,这一年冻了,往后几年都容易冻,你得勤擦药膏……”

许盼夏安静地听妈妈念叨,后半截,在视频里,许颜还热情洋溢地见了爷爷奶奶,一口一个“爸”“妈”,把两个人也哄得心花怒放。

正开着视频呢,许盼夏转身,看不到叶迦澜了。

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过了半小时才回来,外面又飘了细细碎碎的小雪花,他拎了一袋子零食回来,发梢被雪水沾湿,眼镜上也蒙了一层白雾。

视频通话早就已经结束,许盼夏拿着手机上楼、打算回卧室睡觉,回望,叶迦澜摘了眼镜,正低头擦着镜片,叶光晨惊异地问他:“大晚上跑出去就为了买这些东西啊?咱们家里有吃的,明天再……”

叶迦澜安静听父亲教训,眼镜擦干净,还没戴,手一顿,侧脸看,看到穿着拖鞋的许盼夏。她一双脚踩在毛绒绒拖鞋中,裤子宽松,遮挡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中瞧见一抹浅浅粉白。

许盼夏缩了缩脚,加快步伐回了自己房间。

刚躺下没多久,卧室间的帘子又被人敲了敲。

叶迦澜低声问:“睡了吗?”

许盼夏坐起。

“没。”?

灯光亮着,两个房间,一个棉帘,一撩就开。

许盼夏穿拖鞋下床,蹭蹭蹭快步过去,一掀帘子,抬头看见叶迦澜。

叶迦澜晃晃手上的药膏和棉签:“冻疮膏。”

许盼夏愣了愣。

“阿姨没和我说,”叶迦澜说,“也是我不对,这边不如家里面暖和,你肯定受不了——坐下,我帮你擦药。”

许盼夏一双脚窘迫地安放在拖鞋中,脚趾都紧张到连冻伤的痒也察觉不到:“……我自己来吧。”

“不如两个人方便,”叶迦澜的眼睛透过镜片注视她,“听话。”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许盼夏很难拒绝叶迦澜提出的一些要求。这个卧室很简陋,平时没有人睡,也没有什么椅子,唯一可供坐的地方只有一张床。

床啊……

木质床头柜上摆放的闹钟,每一秒都有着轻微的滴答声。许盼夏紧张回头看,确认自己的被子没有凌乱,也没有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上面……

她庆幸自己刚才掀开门帘时将胸衣塞进被子中,遮挡得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在坐在床上时,许盼夏的心仍颠簸到像机器中噼里啪啦裂开的爆米花。

叶迦澜屈膝,半跪在她面前,示意她将脚挪过一些——

“搭在我腿上,”叶迦澜说,“我眼睛近视,看不清。”

许盼夏一边慌慌忙忙地想原来戴了眼镜也看不清吗,一边迟疑着将脚伸过去,落在他膝盖上。

她为展现自己的窘迫和贫困、伤口而羞耻。

又庆幸自己刚刚在泡完脚后干干净净地剪掉了所有的指甲。

不然,现在的许盼夏打死也不会将脚伸过去。

就像夏天跑完操,她腋下和脖子上全是汗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再故意走快、赶上叶迦澜班级的队伍去偷偷看他。

青春期的少女拥有着一万种隐藏自己不美好的魔法。

他的腿是热的。

冬天的叶迦澜仍旧穿运动裤,不过变成了深灰色,他很少穿牛仔裤,一年四季的运动装扮,休闲舒适。许盼夏一双有冻伤痕迹的脚,首先感受到纯棉的质地,其次才感受到那绵绵不断、蔓延来的温度。

许盼夏咬住唇。

她的脚被冻伤的地方有三处,左脚两处,一个在大拇指侧面上,另一个在小拇指下方,右脚则是冻伤了大拇指。最开始冻伤的那一年最痛苦,因为在脚上,走路时和袜子在一起,难免会黏连,每天晚上都要小心翼翼地撕开,袜子顶端的血迹怎么洗都洗不脱,涂上药膏也没什么用,只会得到一双和脚、血、药膏一同黏住的袜子。

等到天气暖和了,这块儿皮肤才渐渐好完全,可惜还是留下一道疤,一道浅浅的,深色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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