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时代(1/2)

开封城西的原野之上,一眼望去尽是玄黑色的旌旗和幡帜。

军阵之间人头攒动,尽是裹着黑巾的军士。

无数黑色的头巾在呼啸的北风之中肆意的飘荡飞扬,宛如一片翻滚的黑色怒涛。

从城头看下去,那黑压压的人潮,似乎一直漫到天地间的尽头……

随着万民军的大阵不断的靠近,千里镜下的场景也越发的清晰。

那些万民军的军士。

他们大多身躯单薄,衣衫褴褛。

透过他们身上那破烂衣裳,甚至隐约可以看到瘦的见骨的胸膛。

陈望眼帘低垂,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天下间最痛苦,残忍的刑法其实是饥饿,这是天下间最痛苦的死法。

那种让人绝望的饥饿感,比世间所有的酷刑都还要残酷。

饥饿让人变得不再是人,让人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让人变成了恶鬼。

过往的记忆缓缓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那些曾经倒在他刀下的亡魂,因他而死的敌人相继出现在了陈望的眼前。

他们大多数的人,都是面黄肌瘦,都是骨瘦如柴,都是衣衫褴褛。

陈望偏过头,回望向开封城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栋雕栏玉砌的锦绣楼阁,一座座富丽堂皇的亭台庄园,还有那属于周王的巍峨殿宇。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城外的饥民遍地,饿殍盈野。

但是开封城内的富户大族仍然是夜夜笙歌,丝竹管弦不绝,靡靡之音不断。

造反,是杀头的买卖,是灭族的买卖。

普通的百姓,要是能够安居乐业,要是能够吃饱穿暖,要是能够一口饭吃,能够活下去。

又有谁会想到去造反?

无论是陕西的民变,还是河南的民变,都能用四个字来概括——官逼民反。

“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再次在开封城上响彻,无数的军卒高举着手中的兵刃热烈的欢呼着。

城外汉中军的游骑此时已经从城外返回了城中,他们高举着缴获的旌旗,敌人的首级,宣示着自己的武功。

血腥的场景没有让开封城中一众军兵感到恐惧,反而是激起了他们心底的血勇。

华夏富有四海,为中央之主,引万国来朝,靠的不仅仅是璀璨的文化,更重要的是强盛的武功。

封狼居胥、饮马瀚海,赫赫的武功,才是华夏一直以来屹立在世界的原因。

“威武!!!”

欢呼声涌动如潮,滚滚传来。

陈望原本的浮动的心绪,却随之而平静了下来,恍若明镜一般。

腐朽的明廷,从根基便已经彻底的烂掉。

眼前的万民军,和明廷相比,他们代表着的确实是正义。

只是。

是否正义,在眼下并不重要……

陈望的眼眸,古井无波。

他曾经犹豫过,也曾经动摇过,也曾经迟疑过。

但是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一切。

他要走的道路,才是最为正确的道路。

现如今他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还需要暂时寄托于明廷这面大旗之下。

……

开封城西。

玄黑色的大纛伫立在原野之上,在劲风的鼓动之下不断的飘摇。

大纛之下,李岩头戴翎羽明铁盔,外罩紫金武绣袍,内穿水磨铁甲,挎箭带弓,腰悬利剑,骑在骏马之上,执鞭立于众人之前。

李岩所骑乘的骏马,比起旁人所骑的战马甚至都还要高出一头。

恍若白玉一般,从上到下尽是雪白的毛发,无有一根杂毛,鬃毛和尾巴都经过修剪,神骏非常。

北风呼啸,带起一片旌旗滚动发出猎猎的响动之声。

带着李信身上的绣袍也是不断鼓起翻飞。

此时的李信,和昔日尚在杞县之时,早已经是判若两人。

他的肤色不再白嫩,而是较为偏向小麦色。

身上再无半分书生的文弱,透露着的只有独属武人的锋芒。

他的眼眸锐利,气势迫人。

李岩身侧,红娘子身穿红袍,头戴红巾,骑乘着一匹赤红的骏马。

李际遇、瓦罐子、一斗谷、等一众将校各自披甲,按照资历职衔分立于左右。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文士打扮的人,在其中显得颇为鹤立鸡群。

正是牛金星和宋献策,他们在不久之前投效李岩,被委任为军师之职。

两人在后世薄有声名,是李自成麾下的重要谋士。

不过因为蝴蝶效应的缘故,李自成西奔河西走廊,搅动河南风云的人则是李岩。

他们两人却是投效到了李岩的麾下,因为本身的能力,同样被委以重任。

牛金星是举人出身,李岩早就与其相识,被李岩邀请入伍。

宋献策则是牛金星的朋友,虽说没有进学,但是精通数算,因此被分配主管内政。

两人的加入,算是解决了万民军内政混乱的问题。

阵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袭而来。

虽已入三月,但是河南境内仍旧清冷冰寒。

瓦罐子仰望着开封的西城,他紧蹙着眉头,神色难堪,踢动马腹上前了数步,来到了李岩的近前。

“信王。”

瓦罐子双目赤红,咬牙切齿,他紧握着马鞭,手指关节早已因为用力而发白。

“开封城上那面火红的大纛,就是那陈贼的大纛!”

汝州一败,麾下数万大军一朝丧尽,几乎成了瓦罐子的心病。

手底下的那群老兄弟跟着他和河南兵打过,跟着他和陕兵打过,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在汝州却是死伤了大半,跟着他逃回洛阳的,只剩下了一两千的残兵败将,真的是颜面尽失。

那面火红色的大纛,瓦罐子到死都忘记不了。

瓦罐子双目死死的盯着开封西城的城楼,声音嘶哑的可怕。

“陈望……”

李岩微微皱眉,眼神凝重。

一开始遇到这些散布的精锐骑兵之时,李岩便已经是有所预料。

河南兵马之中,他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精锐的骑兵。

他麾下的老卒健勇,在骑战之上根本没有讨到半分的好处。

两日的激战,他麾下折损的骑兵已经是迫近了三百余骑,而却只是杀伤了对方十数人,一个首级都没有取得。

战死者和伤员都被明军的骑兵带走,说起来根本就是没有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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