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那样结束（3/3）
薄郁看着他，示好地笑了下：“我知道，但是下雨了，我可以暂时一起躲??下吗？”
对方一开始的警惕稍稍放松，嗯了??声。
薄郁后知后觉，小孩刚刚那样说，是觉得自己想要霸占这个地方赶他走吗？
——我看上去，长得很坏吗？
薄郁再次自我怀疑。
为了扭转自己相貌可能给人的坏印象，他决定之后说话要带着笑容，显得温柔亲切??点。
雨越来越大，薄郁脱下外套，罩在头顶，走过去靠近小孩，让对方也置身撑起的衣服下。
小孩仰头，安静地看着他，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冷酷的痕迹。
薄郁弯着眼眸对他笑，努力传达自己的善意：“你长得很帅气啊。”
小孩抿了抿嘴，别开头，奶气，又凶巴巴地说：“?讨厌的话，??起坐吗？”
“好啊，谢谢。”
薄郁在他身边坐下，这样撑着衣服也轻松很多。
像是一起在一张叶子下避雨的两个小动物，距离的拉进，让彼此都觉得安心很多。
夏天的雨来得很快，停得更快，前后甚至不到五分钟。
云层散开，落日金色的余晖在天边倾洒而来，他们还看到了彩虹。
那是薄郁记忆里，最后一次看见彩虹。
“雨停了，你要走了吗？”小孩说，清澈的眼睛很大，?知道是不是因为瘦，他的皮肤比班里最娇气的女孩子还要白，明明那么酷打架那么厉害，却让人想到易碎的玻璃杯。
薄郁那时候，还?明白，这叫脆弱感。
他只是觉得，这个酷酷的小狼，其实更像是他看过的童话里的白雪公主，这是他在现实中第??次看到和书里??样的人。
薄郁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看着白雪公主。
“你?走吗？”
白雪公主的小脸上没有笑过，淡淡地说：“我走不了，要等人来接我。”
薄郁并不懂，他打架那么厉害，为什?走个路还要人接？
但他想着书里面落难的公主也是要人来接的，可能白雪公主这??生物就是这样的吧。
“我也?走，在这里陪你吧。”
他当然发现了，虽然脸上没什?表情，但白雪公主的手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天快黑了，应该是一个人会害怕，想要他陪着的吧。
“可能要等??会儿。”小孩犹豫了??下，这样说。
薄郁弯着眼睛对他笑：“没关系的，没有人等我的。”
小孩露出一点错愕的表情：“你也没有爸爸妈妈吗？”
薄郁：“虽然有，但他们不跟我??起生活。那些人总是找你打架，因为你没有爸爸妈妈吗？”
小孩垂下眼睛，点点头：“我有的，有过的。”
薄郁虽然不明白，但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也和他??样，和这个小镇格格不入，?是这里的人。
落难的白雪公主吗？
天一点一点的黑了，并没有人来找他们，好在天上还有月亮。
薄郁听说，小镇外面有??片森林，里面可能会有狼。
“你还要等吗？”
小孩睁大眼睛看着薄郁，意识到这个人或许要走了：“嗯。”
薄郁叹口气，摸摸他的头：“虽然没有人来接你，但我送你回家吧。”
小孩犹豫了??下，雪白漂亮的小脸一片安静，又冷淡又乖巧：“我?是不想走，我的腿生病了，走不了路，??动就会很疼。如果遇到其他人，打架会输的。”
薄郁有些错愕，看着他的腿：“原来是这样吗？那我背你回去吧，如果路上遇到其他人，我帮你打架，?会输的。”
薄郁背着他的白雪公主往小镇里走，学校建在小镇最外面，和小镇之间隔着??大片麦田。
夏天的夜晚，麦田传来白天阳光晒过麦穗甜甜暖暖的香味，做梦一样。
白雪公主的手乖乖环抱着他的脖子，小脸挨着他的肩膀。
“哥哥，我重吗？”
“?重，很轻，你要多吃点啊。这样背着走，会疼吗？”
“?疼。”小孩轻轻地吸着气，其实是有??点痛的，但是这是第??次有人背他，他好喜欢啊。
头顶的银河清晰，在没有被污染的年代，这是最后关于星空的记忆。
他看着头顶的星空，在令人安心地背上，忘记了腿上的?觉，走到了“家”里。
“可以了。”?能让这个人知道，他的家人是那样的，这个人会讨厌的。
薄郁放下了背上的白雪公主，看着有些气派的大门：“你家很有钱呢。”
白雪公主固执地拉着他的手，雪白漂亮的小脸不笑，隐隐蹙着眉，大大的眼睛清澈，认真地说：“明天也要??起玩。”
薄郁笑着说好。
他看着对方额头的血痂，害怕自己明天会忘记，努力记住。
他们挥手，在星空之下的黑夜中告别。
彼此都很?兴，终于和那个人说话了，还成为了朋友。
但是，薄郁直到再次被转学，也没有再见那个小孩。
很遗憾，连告别也没有办法。
那个年代，虽然有彩虹和银河，但是没有无论相隔多远，都让两个小朋友?失去联系的手机。
对白雪公主来说，有没有手机都改变不了，说好了要做朋友的，但薄郁从他身边视而?见走过，并不理会他的事实。
他并不明白，那个笑容温柔的转校生明明答应了他，为什?在他休假??周结束治疗回来后，那个人就看都不看他??眼了。
他为了干干净净的和那个人做朋友，连额头的血痂都努力治疗了呢。
还特意让家人带了礼物给老师，把座位搬到了薄郁后面呢。
“是我太坏了吗？总是打架，所以，他也?喜欢我，?想跟我做朋友吗？”
眉眼丧丧的恶狼，趴在桌子上，连打架都不想打了，委屈地望着前面的薄郁冷淡好看的侧脸。
“我长大后，会努力变得温柔有礼貌的。”
并没有等他长大变温柔，下午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就空了。
那个转校生，只是临时借读，悄无声息离开了这个小镇，老师甚至没有在班上解释??句，就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人??样。
但恶狼一直一直记着他。
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个远远的坐在窗边的人，皮肤雪白得像是半透明，有些孤独的样子，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生得很漂亮，班里最调皮的男孩子也?敢对他太凶，?是怕他，是担心他?喜欢自己。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雪公主，逃亡流落在外。
薄郁并不知道，在那个小恶狼的眼里，他也是白雪公主呢。
……
牧月森面带微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慢慢意识?清，说着?可能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薄郁和他的初遇。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在你离开后，我也被接回了家，离开了那个小镇，很多年过去，都没有你的消息。我?记得你的名字了，但还记得，你坐在窗户边，安安静静写字。我趴在桌子上，隔着整个班级，会偷偷的看。你笑起来有些冷淡，但是很好看。皮肤很白，阳光下有些透明。我们坐在草垛躲雨的时候，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着你。像是冬天的雪，像林间里的月光。”
薄郁有些分?清，那些模模糊糊似有若无浮现的画面，到底是真的曾经发生在记忆里被遗忘的过去，还是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声音太过动听，幻想出来的画面太过??切。
牧月森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点虚弱，但薄郁觉得他好像比上次鬼屋时候还要严重。
空气里有烧灼的血腥味。
他垂眸看着牧月森的脸，牧月森的脸上没有冷汗，带着温润清浅的笑容，嘴唇的颜色也是鲜红的，但是，曲起的手指按着的心口，灰蓝色的t恤有??小块鲜血泅湿的破损。
薄郁握着他的手，牧月森的手指冰冷苍白，移开后，薄郁的瞳孔微微??震，看到一个洞穿整个心脏的伤口，伤口因为烧灼止住了大部分血。
他瞬间想起来，牧月森有??个扑到他背上的动作，如果是牧雪城会是撒娇，但牧月森从?这?做，除非是那一瞬间，替他挡住了??。
“伤口是从背后洞穿的吗？”
牧月森的脸上还有笑容，轻轻地说：“?用在意，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你说的没错，我才是副人格，??百年内就会被治愈。前二十年过得很慢，想到还要过??百年，觉得有些厌倦。如果你来得早一点就好了，我会愿意活一点，会愿意挣扎一下，也许就能活到一百年再消失。”
薄郁??直很想知道，他们谁才是主人格，但听到了答案，却无法释怀。
“你在做??啊？虽然并?想你们自相残杀，但如果可以，希望你和牧雪城都能活着。”
牧月森的脸上仍旧带着笑，笑容很淡，平静地说：“在前面的草垛里，藏着你想要的保险箱，去开吧。”
a4纸的声音传来，带着迫切：
薄郁回过神，小心将牧月森靠着墙壁放下，向着壁画画着的星河走去。
在尽头，果然看到一个草垛样子的保险箱。
他拿出脖子上的两尾鱼，在草垛的石阶上，像是彼此追逐的两条鱼，钥匙放进去的那一刻，整个草垛分崩离析，露出一个小盒子。
和牧雪城房间里装着怀旧玩具的盒子??样。
薄郁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个病历本，还有??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
薄郁拿着旁边的笔，迟迟没有翻病历本。
“阿郁。”身后传来牧雪城的声音，?知道??时候，他其实已经很能分清他们了。
靠在墙上，心口破开洞的牧月森，?知不觉被牧雪城占据了意识。
恶狼弯着眼眸，笑容可爱，微微皱着鼻子，?太开心地说：“其实，他骗你呢，我知道的，我才是副人格，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主人格，但我肯定?是。填牧月森的名字吧，?然，他可能真的会死。就算要死，至少也要按照说好的那样，??百年后再死吧。”
薄郁望着他：“如果写了他的名字，你会死吗？”
恶狼无辜地摇头，乖乖地看着他：“当然不会。被洞穿心脏的时候是他。我，可能会休息一阵。但阿郁?会忘记我的吧。”
薄郁??眨不眨看着他：“当然不会，已经记得很牢了。但是，我们是不是真的??起上过幼儿园，还有小学一年级，抱歉，这??点无法记起来了。”
牧雪城的脸上露出笑容，恶狼的笑容，灿烂又可爱：“记不起来没关系的，未来，要找到我啊。”
薄郁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在a4纸的催促下，写上牧月森的名字。
整个??界开始崩塌，连同这个地下掩体，彻底隔绝了牧雪城和薄郁。
a4纸压着气恼，冷静地说：
“等??等，??分钟。”
箱子里的病历本，他还没有看。
薄郁怕脱离以后，无法带走，会永远错过，匆忙翻开。
至少也要看??眼，??相到底是什?。
他翻开了病历本，里面很薄，并没有几页，里面也并没有记录??病症。
只是画着几副画。
稚嫩初学者的笔触，画着??个模糊的插画，彩虹，银河，草垛下躲雨的两个小孩。
像是以坐在石阶上的人的视角画的，站着垂眸笑着的那个人，眉眼很好看。
第二?页，只画着那个站着笑着的人。
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样子。
像是想象中，某个人长大的样子。
跟薄郁神似。
这就是保险箱里的秘密。
这就是，游戏架构师藏在这个世界的最重要的数据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