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杨兼禽兽(5/5)

冯小怜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舍门的方向,期期艾艾的开口说:“将军……将军能中意怜儿,是怜儿两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只是将军的兄长,似乎不怎么爱见怜儿,怜儿身份卑微,唯恐惹怒了宇文郎主不欢心,怜儿还是……还是罢了,只要将军有这份心思,怜儿便很是欢心了。”

那端着木承槃,从外面走过来的人,可不就是冯小怜口中“不欢心”的宇文郎主,宇文胄么?

宇文胄走到门口,便听到冯小怜与宇文会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宇文会被冯小怜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情急,也没有去看来人,他天生有些性子特别大男子,又是被家中富养长大的,难免一傲起来嘴上没把门儿,便拍着胸脯说:“我喜欢你便罢了,又不是我兄长喜欢你,只要我喜欢你,你便能进我宇文家的大门。”

宇文会夸下海口,哪知道宇文胄听得真真切切,冯小怜一脸着急,偏偏又不言明,只说:“大将军,您快别这样说了,宇文郎主也是为了大将军您好。”

宇文会还在夸夸其谈,说:“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同意,由不得旁人同不同意,我都会接你进门,兄长只是我的堂兄,又不是我亲兄,难不成连这个也要管?”

“哐!”

他刚说到这里,便听到身后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宇文会不由目瞪口呆,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结结巴巴的说:“兄……兄长……我……”

宇文胄端着皮蛋瘦肉粥过来,其实是杨兼想吃这口了,自己又不好熬粥,宇文胄便给他熬好,哪知道这么巧,到了门口正好听到宇文会的话,他心窍一紧,手头不稳,差点把木承槃打翻,粥水飞溅出了一部分,烫到了宇文胄的手背。

宇文会赶紧冲过来,想要帮宇文胄擦掉手背上的粥水,说:“大兄,烫到没有?!”

冯小怜极为有眼力,立刻用帕子将宇文胄手背上的粥水擦掉。

宇文胄的手背上都是伤疤,是做俘虏的时候留下来的,虽然好了一层又一层,脱疤一层又一层,但旧伤还是旧伤,留在腠理里,怎么也好不了。

正如宇文胄心里的疤痕一样。他虽姓宇文,却没有宇文家的孩子们那般贵重,从小吃尽了各种苦头,在北齐的日日夜夜,他都想见到自己的亲人,最怕的就是宇文家已经忘掉了自己,自己再也不是宇文家的孩子。

宇文会或许只是无心之举,但他那句“又不是亲兄”,好像一根刺一样,剜在宇文胄结痂的伤口上。

宇文胄勉强收拢了表情,说:“无妨,为……”

他本想说为兄,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改口说:“我皮糙肉厚,烫不着的。”

宇文胄又说:“我是来给将军送粥水的,先进去了。”

杨兼在内里,其实听得一清二楚,毕竟屋舍又不怎么隔音,宇文会大咧咧的,说话从来没把门儿,自然听得清楚。

杨兼感叹的说:“宇文会这个铁憨憨,大男子主义,还是恋爱脑,啧啧。”

虽杨广听不全懂,但也摇了摇头。

宇文会看着宇文胄进了内间,他还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总觉得自己可能说了很伤人的话,不然兄长的态度也不能这么冷淡,虽然和平时没甚么区别,但宇文会总觉得,一定是有区别的。

“将军?大将军?”

“啊?”冯小怜叫了好几声,宇文会这才回神,说:“怎么、你怎么了?”

冯小怜说:“大将军,怜儿与将军实在有缘无分,怜儿不想惹得大将军与宇文郎主不快,还请……还请大将军放过怜儿罢,况且……况且怜儿早已……早已心有所属。”

宇文会震惊的说:“你……你心中有人了?是甚么人?!”

冯小怜没说话,低垂着头,满眼都是浓情蜜意,和方才看宇文会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咬着丰厚的嘴唇,轻声说:“是……是……”

她说到最后也没说出口,却用余光羞涩的瞥了一眼内间,宇文会当即明白了过来,是杨兼!

宇文会失魂落魄的,一方面是没办法抱得美人归,另外一方面他似乎惹了兄长不欢心,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等了好一阵子,兄长也没出来,一直呆在杨兼的屋舍里,宇文会只得转身离开,打算一会子再来看看。

他垂着头,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往前走,唉声叹气,险些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是韩凤。

韩凤手里握着长戟,冷笑说:“怎么,眼睛瞎么?还是找打架?”

宇文会难得没有理会韩凤,还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说:“韩凤我问你。”

韩凤奇怪的说:“食了甚么不干净的东西?”

宇文会继续说:“如果……如果你惹了兄长不欢心,该怎么弥补?”

韩凤想了想,说:“陪他比试。”

宇文会说:“你脑子里除了打架,装的都是草么?”

韩凤嘲笑的说:“我没有兄长,也没惹兄长不欢心,我怎么知道,你找有兄长的去!”

宇文会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韩凤一个孤家寡人,也没有兄长,别人投降都要做半天心里建设,韩凤不同,抱着他“老婆”长戟就来投降了,因此问他等于白问。

宇文会便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有兄长,可不就是正在养伤的安德王高延宗么?

高延宗被抬回来之后一直在养伤,安分了许多,该吃吃该喝喝,但是只字不提投降的事情,好像在消极抵抗。

宇文会便找到了高延宗,高延宗用了膳,悠闲的躺在床上,也不脱鞋,翘着腿儿晃来晃去,他方才说口渴,又不想喝水,要吃甜瓜,把四兄高长恭指使出去找甜瓜了,这会子悠闲又放浪。

宇文会走进来,高延宗只是瞥了他一眼,当做没看见。

宇文会自己拉了一张胡床,也就是小马扎坐在床边上,看着高延宗说:“我问问你,你如果惹了兄长不快,一般都怎么办?”

高延宗一听,神经登时绷紧了,脸色不是很自然,说:“甚么怎么办?”

宇文会又说:“比如说……你说了甚么重话。”

重话?

——叛国贼!叛国贼!

——我要杀了你!

——你死了我才欢心!

高延宗翘着腿,但是腿有点僵硬,登时想到了那日里对高长恭的怒吼,稍微咳嗽了一声。

宇文会没发现他脸色僵硬,继续说:“说了一些特别……特别伤人的话,他当时没说甚么,和平常一样,但你觉得他肯定特别伤心,你说该怎么办?”

伤人……

受伤……

伤心……

这些字眼在高延宗的心窍中不断的打转儿,难道自己说的话很伤人么?但都是大实话,他明明就是叛国贼。当然了,甚么杀了他,死了才欢心这些都是气话,不算数的。

高延宗想到这里,心窍揪成了一团,好似是拧起来的湿毛巾,还淅淅沥沥的滴答着水,脸色一凛,翻身从床上蹦起来,居高临下的站在床上,冲着宇文会怒吼:“你找茬儿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指桑骂槐,你骂谁呢!有话不能直说吗,非要拐弯抹角,你有意思没有?!”

宇文会被他连珠炮一样轰炸,完完全全蒙了,说:“甚、甚么指桑骂槐?”

高长恭好不容易找了甜瓜回来,便听到屋舍里吵闹成一团,宇文会大嗓门喊着:“我又没骂你!”

高延宗怒喝着:“你就是骂我了!”

宇文会:“本将军见得多了,从没见过上赶着找骂的。”

高延宗:“你分明就是骂我!”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劝架说:“阿延、大将军,听长恭一言,不要吵了。”

二人根本不理会高长恭,继续吵架,结果就在这光景,“嘭——”一声,屋舍的门被撞开了,韩凤一头大汗冲进来,说:“都别吵了!将军不好了!”

“甚么?!”众人立刻停了下来,看向韩凤。

韩凤着急的说:“将军突然昏厥,医官说是中毒所致!”

宇文会离开没多久,还没有半个时辰,前一刻杨兼还好好儿的,怎么突然便不好了,而且还是中毒所致?

宇文会赶到杨兼的屋舍,里面已经挤满了人,杨兼平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角还挂着血迹,医官跪了满地。

冯小怜在一面哭成了泪人儿:“将军……呜呜将军……这可……这可怎么办啊……”

杨兼突然昏厥晕倒,在场之中只有宇文会官阶最大,立刻收敛了顽笑的表情,沉声说:“怎么回事!?”

医官颤巍巍的说:“将军……镇军将军是中毒所致,命……命在旦夕啊。”

宇文会脸色阴霾,冷冷的说:“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何人下毒?”

医官神色更是害怕,没敢回答,但是侧头看了一眼角落,宇文会这才发现,角落两个士兵竟然押解着宇文胄。

宇文会脑海中轰隆一声,说:“你们押解着我兄长,是甚么意思?!”

齐国公宇文宪开口说:“毒是从粥水中检查出来的。”

“甚么……”宇文会吃了一惊。

粥水是宇文胄亲自熬的,他送过来的时候宇文会也看到了,当时宇文会在对冯小怜表白,后来表白失败,宇文会便离开了。

冯小怜咕咚一声扑倒在地上,哭着说:“大将军!大将军!怜儿亲眼所见,镇军将军食了粥水,立刻便不行了,吐了口黑血便……便昏厥了过去,不省人事,呜呜呜……这可……这可怎么办呢!”

宇文会说:“一定是有甚么误会,兄长怎么可能加害镇军将军?”

冯小怜说:“怜儿也不愿相信,可是……可是人赃并获,毒粉都从宇文郎主身上搜下来了!”

宇文胄几乎是人赃并获,杨兼吐血昏厥,宇文胄就在当场,士兵冲过来控制现场,宇文胄的袍子里竟然掉出了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还残留着一些药粉,正是杨兼所中之毒。

宇文会看向宇文胄,宇文胄被士兵押解着,表情很是平静,淡淡的说:“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们会相信么?”

粥水是宇文胄熬的,毒粉从宇文胄身上掉下来,根本就是证据确凿,杨兼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方才好转一点子的伤势又严重起来,冯小怜的哭声戚戚然,呜咽着:“将军,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宇文郎主,将军待您如此之好,郎主为甚么要下毒啊,宇文郎主,怜儿求求您了,您要怎么样都可以,把解药交出来罢,救救将军,怜儿愿意做牛做马啊……呜呜……”

宇文胄面如死水,他的声音本就粗粝,沙哑的开口说:“我说过,不是我。”

屋舍中静谧无声,只剩下冯小怜哭泣的抽噎,宇文会眯了眯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眸深邃绝然,低沉森然的开口:“把嫌犯宇文胄,扣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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