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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范深替翎娘回绝了两门不太靠谱的求亲时,翎娘便与父亲表明心迹,意欲终身不嫁。

范深对她道:“嫁或不嫁,都在你。若有良人,莫辜负,若无良人,自求清净,亦无妨。只是……”

范深知她不愿嫁人更多是因为曾经的遭遇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这令作为父亲的他极是心痛。他沉默许久,才道:“只是男女敦伦,阴阳调和,原是人生欢事。你年华正好,莫如寻一二情郎,不要负了青春一场。”

翎娘明白父亲的心意,当时随意应了,内心中却无丝毫波动。

那些男人,那些恐惧,那些疼痛,在后来很长时间都是她的梦魇。她是从来没想过,再让任何男人碰触她的身体。

现在想起来,父亲的话,竹生的话……都是对的。他们是盼她好,盼她能跨过那梦魇,消灭那伤痕。

若无良人,清净自守,明明是很不错的选择。偏偏阿城这个家伙要坏了她这份清净,扰乱她的内心。

他缠着她求娶的那段日子让她很烦躁。却偏偏在这种烦躁不安中,会梦见他。梦见他们还是幼童时,牵手而行。走着走着,便忽忽长大了。可那牵着的手,一直没放开。

什么叫若遇良人莫辜负?她看着杜城憨厚的眉眼,便情不自禁地想牵他的手。她听到他征战在外遇到的凶险,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不肯现在就行婚礼,是怕不能给她将来。可这乱世啊,人那么脆弱,说死就死了啊。她不想等,她不敢等。她怕错过了他,真的会追悔莫及。

翎娘思绪纷踏之时,阿城忽然立起身,膝行到她身前。翎娘抬眸,倔强地看着他。

阿城唇角忽然勾起笑意,凑过去低头,亲了亲那倔强姑娘的唇。

翎娘身体绷紧,两手在膝上握拳。阿城的手却握住了她的拳。他手大,带着练刀磨出的茧,将她两个秀气小拳完全包住。

“不行。”他放开了她的唇,认真地拒绝了她。

翎娘的拳骤然握得更紧。阿城的手也将她包得更紧。

“不行。”他说,“还没过六礼,现在还不行。等你成了我的妻,我自然想宿就宿,爱怎么宿就怎么宿。”他得意。

翎娘看着他发呆。

这是他从小牵着手长大的女子。

阿城爱怜地拢了拢她的鬓角,将她搂进自己怀里,轻声地跟她说:“翎娘,仗还没打完。竹生她……她一直在增兵,我们迟早要跟丰国大军对上。不是流匪,是丰国正儿八经的军队。这是硬仗,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样。”

“我怕你会有孩子。你的性子啊,若有了孩子,必然不会改嫁,会一个人养孩子。”

“那样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样。”

翎娘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蠢货。”她骂道。“我们跟竹生是一体,你们若是败了,冀县澎城难道还能活吗?”

她抬起头看阿城,眼睛湿漉漉地,道:“这世道,不要想太多以后,惜取眼前吧。”

翎娘说的亦有道理。

高家堡、澎城包括冀县这里,都有许多半路夫妻。失了配偶的男女看对眼便搭伙过日子,很多都没有行过礼。不是这些人粗鄙,而是他们一路艰辛走来,谁也不知道明日是否还能继续活下去。繁文缛节的东西便成了浮云,每个人都想抓住真实的今天,不去想明日。

阿城便犹豫了。

翎娘抓住他的衣禁,净网净网净网,心生向往。阿城纠结犹疑中,想推开她。却被她捉住了手……,净网不允许写。

阿城的脑中“轰”地一声……

一灯如豆。

帐子上的影子渐渐要成为一个。

翎娘恐惧得紧紧抓住丝褥,指节发白。

阿城温柔地安慰,细细地wen,耐心地守候。

“是我,是我。”他温柔地、不停地说,“别怕……,是我。”

翎娘的手渐渐不再颤抖,慢慢松开丝褥。反过手来,阿城便与她十指相扣。帐中传来他唤她名字的声音。

那影子终于由二而一。

夜半时翎娘精疲力尽昏昏入睡时,模模糊糊地听见阿城的呢喃。

他自后面紧紧抱着她。

我们一定要打赢啊,他说。

必须变强啊。

救不了先生,救不了巧娘,救不了……你……

那样的……绝望,再不想经历……

后颈有些湿,有些烫。

阿城,阿城……不哭。

翎娘握着他的手,直到熟睡,都没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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